这点小小的自我调节,奸商情绪波动再大也能做出来。
安娜贝尔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贵族小姐。
她的衣着打扮,她的举止言谈,总会有那么几点拉扯住他的情绪,让他在反感与好感之间来回摇摆。
这很正常,洛森告诉自己必须习惯。
习惯她的香水,习惯她的口红。
习惯她卧室的香薰,蜡烛,花朵,习惯那些层层叠叠可能缠死人的流苏缎带,习惯这一切他看到就喘不过气的……
哦,对了,唯独她的睡衣和那些小姐的睡衣不一样,真真切切的维多利亚古董,那些不存在的流氓们肯定不稀罕扒着窗户偷看。
……洛森不知道自己该调整出怎样的情绪,角色定位换成“男友”后,他无比确信自己不会在看到她穿那些小姐们穿过的性感款式时反感,他暗搓搓为她在梦里勾勒的款式还要……咳。
可今夜,这些东西都消失了。
她卧室里没有点着香薰、蜡烛,放花朵的地方放着他送她的古董糖果盒,悬挂的流苏缎带也换成了他送她的礼物——项链、脚链、choker、T恤链、手环、兔子棒球帽、还有一条他们在第三层建构区打□□抽到的奇怪女式皮带。
床帘的外观没变,可材质轻薄许多,他伸手撩动的时候再没有沉重感。
洛森甚至没看见随处镶嵌的下弦月与月季花家徽。
他有点茫然,鲜明感觉到这间卧室刻意把他讨厌的元素完全抹去了。
……是这间卧室的主人把那些元素完全抹去了。
它依旧是间贵族小姐的卧室,但有一半成了恋爱少女的怪奇博物馆,博物馆里陈列的展品全是他送给她的东西。
洛森不知道这些布置是不是刻意的。
他确信自己从未暴露过对贵族式卧室的厌恶,他的情绪明明就是他自己该解决的问题,发泄给他人等于软弱。
安娜贝尔可能是无意中……
无意罢了。
想到这,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安娜贝尔还在喘气,她瞪他一眼,把被子拉紧了一些,拉到下巴的位置,除了可以亲的纯洁脸颊什么都不留给他。
也不嫌热。
洛森刚要笑她,醋栗的甜味窜进鼻尖。
……没有香水。没有香氛沐浴露。很简单很纯粹的醋栗味道。
他好像知道刚刚差点彻底过线的原因了,今晚她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涂抹。
“今晚没弄发膜吗?”
这话一出,洛森感觉安娜贝尔还想瞪他,可惜在瞪之前已经先一步用转过去的后脑勺表态了。
……嗯,可以亲的纯洁脸颊也没留给他。
她埋在枕头里嘟哝:“你不是不喜欢香精味。”
我是不喜欢,但我没对你说过。
我没对你说过的“不喜欢”,就不是你该改变的东西。
洛森垂下眼睛,笑着说:“我喜欢啊,你上次换的水蜜桃味,对吧?”
“骗子。”
……谎话几秒钟就被戳穿,这也是和宿敌交往的头痛之处。
“蠢宝宝,我……”
“如果你又要来那套‘我喜不喜欢没关系,不要考虑我的意见,恋爱时不停考虑我的意见完全没必要,你该抛弃那套陈腐道德,况且我很喜欢’的宣讲,就闭嘴。我今晚不想和你就恋爱价值观吵架。”
“……”
好吧,她完全堵死了这个话题。
于是洛森撑起身,掀开床帘,抓住床下自己皱巴巴的T恤往头上套。
他动作了一会儿,背上就又被踢了一脚。
不轻不重的。
回头一看,安娜贝尔重新转过脸,拉得很紧的被子留给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眼睛里盛着不满和委屈。
“你去哪儿?”
洛森顿了顿,同时感到T恤上的湿渍。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她嫌弃:
“你好邋遢,这样走会丢我的脸。”
我的T恤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啊。
洛森看看阳台的拉门。雨爬上玻璃。
“外面在下雨,出去全身都会被打湿,不会有人看出来。”
“嘭”的一声,一只被折腾得乱糟糟的枕头砸到他的背上。
再看过去,她拉起被子遮起眼睛,彻底不说话了。
……倒是直接说声“不要走”嘛,真不可爱。
洛森只好自动翻译出“不要走”,欣然捡起那只绝对不能让她助理发现的枕头——说到底每次都是他用家务魔法整理,这位大小姐热衷糟蹋床上用品和他,让她垫条干毛巾她能张嘴咬死他,今晚垫玩偶就差点没被咬死——再拉开她的床头柜抽屉。
安娜贝尔在被子下独自委屈了好一会儿。但实际上只有几十秒钟。
几十秒钟后,身旁微微下陷。
她闷在被子里,顺着床垫凹陷的趋势一路滚进对方的拥抱。
“……怎么,不出去淋雨了?”
“我刚刚没打算走。”
“骗子。”
“真的没打算走。”
“那你下床干嘛?”
“呃,把你踢到床脚的润滑油拧紧放回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