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木芸的嫁妆, 还是没能如她所愿,因为木国峰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了。
几张能够用来买水壶脸盆的工业券, 一叠足够裁出一床新被子以及两件新衣裳的布票, 还有就是六十块钱, 给完这些东西,木国峰身上剩下的,也就回去买车票的钱了。
至于徐家给的彩礼,木国峰一分没要,也添到嫁妆中,让木芸带了过去。
在徐家看来,木国峰能给出嫁女这样一份嫁妆,已经是极其厚道的了, 毕竟村里那么多嫁娶的人家,把男方彩礼截留,分文不给女儿的也大有人在。
只可惜木芸没有看到这一点, 想到姥姥在信里说的爷爷奶奶似乎有意为她爸再找一个妻子的消息, 认定了对方有了私心,不再是那个疼她爱她的父亲了。
直到婚礼后木国峰带着木向党离开,木芸也没有再给她一个笑脸。
其实换做曾经下乡前的木芸, 绝对会更好的掩藏自己的心事, 即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也不会直白的表达出来,只会用更好的迂回的方式得到一切。但是这几年时常在她梦里出现的关于未来的预言改变了她,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隐忍,变得越来越自大。
同样的,木向党也不见得满意他爸将徐家给的彩礼通通拿给妹妹当陪嫁的行为。
他现在也是一双儿女的父母了,因为要求岳母帮着照顾孩子的缘故,每个月夫妻俩得给岳母二十块钱的劳务费以及四十块钱的生活费,家里的开支压力很大,作为木国峰唯一的儿子,木向党理所当然的觉得木国峰这个父亲应该给与他经济上的支援。
结果他爸不仅每个月把本该属于他的钱寄给了下乡的妹妹,还倒贴出去这样一份丰厚的嫁妆,这让木向党觉得他爸太贴心,心里眼里,就只有妹妹一人,而没有他这个儿子。
曾经亲密的兄妹俩因为各自的利益开始产生隔阂,而作为父亲,木国峰更是被两个孩子一块记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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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杭市火车站
“小妹,你确定是今天吗,这都最后一班火车了,也没见到歆歆出来啊。”
江家大舅陪着妹妹守在火车站,焦急地等待着。
掰着手指头一算,自从外甥女木歆71年下乡,他们拢共也就见了一次,因为知青的探亲假不好批,倒是妹妹每年过年总要去趟庆丰,留在那儿陪外甥女守岁。
江大舅上一次见到外甥女,是她十八岁的时候,现在外甥女木歆已经二十三了,早就是个大姑娘了,要不是被下乡耽搁了,这个年纪,早就也该结婚有了孩子了。
想到这儿,江大舅在心里又狠狠唾弃了一把前妹夫,要不是那一家人屁股歪的每边了,他那外甥女用得着受罪吗?
“是今天,我怎么会记错呢。”
江白凤穿着厚实的外套,手里还拿着一件她亲手做的靛蓝色的棉袄。
杭市的冬天是刺骨的寒冷,她怕闺女多年没回来,不习惯南方湿冷的天气,所以在得知闺女考上杭江大学,能够回城后加班加点的裁了这件衣裳,好在闺女下火车后,立马让她穿上。
“咱们家歆歆真出息,小小年纪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下乡那么多年,高考一恢复,就考了那样一个好成绩,要不是想要留在杭市和你一块生活,就那分数,清华北大都上得。”
江大舅嘿嘿笑着,外甥像舅,外甥女那么聪明,一定也是因为他这个大舅脑瓜子好。
至于他家那几个小崽子为什么不会念书,这被江大舅归结为打的太少,等这趟回了家,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几个成天上房揭瓦的臭小子们。
可怜江大舅家那几个早就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儿子了,在表妹的光环之下,又要受罪了。
“我的歆歆,向来都是懂事又聪明的。”
听了亲哥的话,江白凤却难过的差点流泪。
之前闺女刚下乡的时候,她总担心闺女照顾不好自己,在乡下受罪,所以每个月她赚来的钱和津贴,很大一部分都被她换成了更为实用的粮票布票,给闺女寄过去,就怕她受苦。
谁成想最早送过去的那些东西,闺女留下了,之后寄过去的那些,却都被闺女退了回来,与此同时,一块寄回来的还有乡下特有的熏腊野味之类稀罕的东西。
闺女说她在乡下过得很好,吃喝不愁,江白凤不信,在闺女下放的第一个冬天,就请了一段不短的假期,去庆丰探望。
亲眼所见,闺女确实过得滋润,她的农活干的很好,娇滴滴的小姑娘愣是被练出了一身力气,挑着两大桶水还能健步如飞。
可这样能干的闺女,看在当妈的眼里,却越发叫人心碎。
比如闺女那样懂事那样能干,江白凤甚至希望她能学学木芸,因为被宠着的孩子才能这样天真娇惯,丝毫不用在意生活的压力,自私的过得很好。
江白凤觉得,是她这个当妈的在孩子最该被宠爱的前十多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放任她们母女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导致了女儿不得不懂事,不得不能干,不得不成长。
“怎么还哭上了呢,这要是让歆歆看到了,她还以为你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