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容颜,干净的笑容,他看起来像是一块美玉,穿着校服在镜头前微笑时,俊俏得仿佛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十多年前的拍摄技术也未曾有今日今夕的精细。
却实实在在将十六七岁时的彭梁容照得生机勃勃、如竹若松,这张照片被裴晓存于“家庭相册”里,只需要翻几页,就能看到。
前面是全家福,后面是哥哥们和他笑闹时拍下的照片。
这本相册是摆放在书房的玻璃柜里,有时候客人来彭家做客便会打开来瞧瞧。
他们家还有些私底下自己才能看的相册,里面存着孩子们的黑历史。譬如彭长云、彭长海小时候掐架哭闹的片刻、幼童彭梁容穿着小裙子甜美微笑的模样……这些都是不能给外人看的。
裴晓翻过这一页相片,她眉宇间带了温情,眸中含着温笑,对丈夫喃喃:“看,十年前的容容。”
“多好看的男孩。”
彭守礼坐在她旁边,也在翻看着家庭相册,他说:“嗯,阿容是家里长得最好的。”
他说着话,却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思绪飘得很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昭擎与他们交谈对话后的第三天。
彭梁容没有出院,但也只要再待三五天便能回家。
他们一家人从昭擎口中听到那几句话时,心中的惊惧自不用提,除惊惧之外,他关于“彭梁容”的评价却更令他们上心。
裴晓一直都知道,彭梁容很在乎家人。
他并非她亲生的小孩,尽管从小她将他当自己生养的孩子看待——但到底,他进彭家的时候是六岁,不是六个月。他已经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被收养的小孩,在最初共同生活时,他很有些小心翼翼,让她怜爱不已。
再后来,他像是知道收养他的家人都很好,就有些“恃宠而骄”,有时候会撒娇卖乖,有时候会做点不值一提的淘气事,家人对他的举动总是纵容。他就像是一只很小的猫,胆怯地弹出爪子,悄悄注视着身边的人,尾巴甩一甩,爪子竖起,在旁人伸手来摸时,不轻不重地在手臂上划一道白痕。
不伤人,只是试探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恼怒,他一定会飞快地收起爪子,飞机耳埋头,瑟瑟发抖。
好在,他们的纵容与爱,让这只小猫慢慢收回了爪子,学会了在毯子上踩奶、学会了埋在人的怀里嘤嘤呜呜。
在某一天,小小的梁容放下心防,认认真真地参与到了家庭里,不再担忧自己的“被收养”身份会不会再有变化,不再担忧自己和哥哥完全不同的血缘会不会惹来他们的不耐。
昭擎说,他一生耽于情,看重他们这些家人。
他当时说完这句话,言语中暗示的意思太过浓厚,以至于到现在裴晓还不能忘掉那一刻,彭梁容脸上的表情。
病房里的微风轻拂,青年微卷的发垂落脸颊边,他有一双多情的眼,漂亮的唇,上扬时像是一朵花。可那一刻,他脸上失去血色,苍白得像是亲身经历过什么失去他们的痛苦,他一言不发,静静地望了昭擎一眼,旋后就看家人。
一眼、一眼,又一眼。
昭擎说,他们的人生畅通无阻、福泽连绵。
他没必要对他们说谎。
他又说,如果再试图做些查探关于“昭擎”与“彭梁容”的事,他就看不清他们的前路。
或者,再将范围限定一下,昭擎的意思是,不要再试图查“昭擎”的事,不论关于他的什么……最好都不要查探。
他本就非世中人,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变数,就算有什么既定的命运,若是与他牵扯过多,只怕既定也要变为未知。
裴晓翻过一页,她手指在彭梁容二十出头时拍的照片上摩挲片刻。
她不说话,而彭守礼却说话了。
“阿容很怕我们出事。”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彭守礼顿了顿,看到妻子困惑的表情,他嘴角平直,只稍稍扬了一下。
他接着说:“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出了车祸,人没多大事,车子毁了大半……”
裴晓想起来,她的表情也像彭守礼那样,陷入记忆的恍惚中。
好久,她“嗯”了一声,苦笑着说:“那一年他才十一岁。”
在得到消息时,他们尚且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心中惶惶不安。裴晓尚且能够担任妻子与母亲的责任,宽慰孩子,并驱车前往医院。
他们家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有钱,没有配备司机,裴晓在工作之余常去学校接孩子。
更多时候是接小儿子,毕竟前头两个年纪很大,课程多,课程结束后也要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比较忙碌,而小儿子不喜欢这些,下课就想回家。
那次,裴晓是在接彭梁容回家的路上收到警方通知,说是她丈夫和人发生车祸,现在在医院里。
她匆忙赶往医院,彭梁容坐在车后座,抱着书包,脸白得吓人。等进到医院里,看到只受了皮外伤的彭守礼时,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彭守礼恍惚说:“我那时候被护士包扎伤口,手机在车祸里坏掉,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我还好。”
“后来我一直在后悔,那时候哪怕手机坏了也应该拜托警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