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璃又做梦了。
梦里,那人还是少年模样,唇红齿白,俊美清冷,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睛,死死定在她身上。
少女十五、六岁,穿了条淡紫色的长裙,白色嵌蕾丝的短袖衬衣,领口还系着黑色的细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胸前浅浅的曲线。
她头发软绒而黑长,随着她蹲下的动作披散在她肩头,看起来纯美可爱。
但仅仅,只是看起来。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女孩嗓音清甜,带了点软糯,看着坑里的少年,满脸的无辜和惊讶。
坑不大,但是很深,在这别墅区的树林里,似乎不该有这样子的深坑,更别提坑里还有厚厚的一层烂泥,此刻浸没了少年的双腿。他白色的T恤和手臂上也到处都是污泥的痕迹,看模样应该是意外摔入时没有站稳,大半身体都陷进泥里,之后才努力站直了身体。
只是,坑很深,哪怕他站直了,坑沿尚在他头顶之上。夏日的树荫浓密厚实,在坑上落下重重阴影,他仿佛被影子吞没,以至于她要看清他时,还得蹲下。
“阮、璃!”他愤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的喊她的名字。
少女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在意:“我知道我名字好听,不用喊的这么荡气回肠。”
“你刚才根本没有摔下树!”大概因为太过愤怒,少年白皙到过分的脸上腾起激动的红晕,看起来愈发漂亮惹眼。
“我也没说我摔下树啊,明明是你自己误会了。”少女蹲在那里托着下巴,秀气的嘴唇嘟了嘟,“你气什么,就只是点烂泥而已,脏了洗洗不就好了。不过,你生气时的样子倒是比你平时没表情的模样顺眼多了。”
闻言,一旁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愈加看他不顺眼,明明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穷小子,却住在他们最喜欢的女孩家里,不仅能每天看到她,还总是夺走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少年没有出声。
她说的对,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树下一脸疼痛害怕的模样,挂着眼泪娇气的喊了声哥哥,他就信以为真了。
分明知道她有多讨厌自己,也分明已经知道了这个暑假的真相。
可为什么还是上当了?
是他太过轻信。
少年沉默数秒,突然朝少女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将她一起拖进坑里。
然而她早有防备,见他一动,立刻就起了,后退两步到安全距离,对手臂挂在坑沿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年轻轻的笑了声。
那么清甜的笑容,却带着淡淡的不以为然和鄙夷:“别以为在我家住了几个月,你就真成我哥哥了。我阮璃这辈子都没有哥哥。”
少女收了笑,眼神恢复了以往凝视他时的疏冷。
她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树叶,绕过深坑,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几个男孩子也跟着离开,走之前有人用力踢踹树叶,扬了他一头草皮枯叶。
少年闭着眼睛躲了躲,再睁眼时,少女已经离开了这片树林。
树林阴影丛丛,一如他此刻的眸底。
……
阮璃忘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只记得那时他似乎已经来阮家好几个月。
她厌恶带他来的人,自然也极其的厌恶他。
之前,她都是无视他的,要么干脆直接展现出厌恶。
少年很安静,寡言少语,眸色静淡,无论她骂他什么,似乎都伤害不到他。
他总是静默回视他,眼神干净。
有人出主意,让她换法子戏弄他。
她觉得新奇,就试着做了。
结果,比她料想中更顺利。
那之后,她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各种各样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
在饼干里下药让他病了几天。
骗他跌入泥坑。
在他牛奶里放洗衣粉,朝他书包里倒胶水……
零零总总,那些年她跋扈又飞扬的青.春.期……-_-||
阮璃叹了口气,掀开薄毯起身,拉开窗帘。
落地窗外,天已经亮了。
这套公寓位于市中心,贵价楼盘,单身公寓,从二十二楼看下去,楼宇森森,初冬清晨的阳光淡薄如雾,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她用手指理了理长发,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该说风水轮流转吗?
谁会想到当初任她欺凌的少年如今……
这件事,还得从五个多月前的夏天说起。
那天,伟伦接到电话,他之前约了数次都没成功的会面有了转机。
对方助手表示,有时间,可以约见,但要歌手本人同时过来,且指定地点,以及指定时间。
五个月前。
目的地在郊区。
那是一栋位于半山腰的别墅,从可以停车的山道朝上,还要继续步行一段蜿蜒而上的石阶。
伟伦一路都在给她念对方的一些作品和获奖经历,帮她把之前看过的资料再温习一次。
阮璃皱着眉,明显不耐,却依然沉默着记资料。
伟伦明白自家艺人这会的心情,对方诸多要求,的确都有点麻烦,他先前去打听时,并没有听说过对方是这样难搞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