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夏挚,锋锐的眉眼在牢中跃动的火光下映衬出剑刃般的凌厉,那双浅灰色的漂亮瞳孔里似乎有火。
夏挚被他瞪得心中一痛,急急解释:“你别担心……我、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枫铭,我等了你八年,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陆阖咬着下唇,却并不理会他,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一副拒绝交流的神态。
技不如人再次受制,这只能怪他自己,夏挚比他想得更有能耐,此次便算是他棋差一招。
见他这样,夏挚轻轻叹了口气,只得松了手先将人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再不敢碰,却终究是没舍得解开他的穴道。
他等了这个人这么久,他实在是害怕,稍稍一松手,这好容易才露面的猫儿又会瞬间消失不见了。
“枫铭……”夏挚小小声地开口,见陆阖一脸抗拒的神色,也不敢逼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陆阖,陆大人,你就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陆阖睁了眼,皱眉看过来,似乎很不能理解,“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挚说:“你刚才说你不怪我,是不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话却不能这么问,陆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最公事公办不掺杂感情的声音道:“如果你说的是……紫极殿那件事,那不过是一场交易,你信守承诺,我也早就忘了,何必再提起。”
即使是一场从最开始就基于不公平地位的强买强卖,但最后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陆阖觉得这并没什么好说的。
傅辰桓的命,唐逸之那一派清客文人的前程,还有后来这一切发生的最久远的积累,哪一件都比他自己的感受重要,这么算来,还是他赚了。
夏挚的眼神暗了暗,有些自嘲地笑道:“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猫儿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想把全世界都担在肩上,什么都在乎,独独不在乎他自己——也不管他能不能扛得动。
狱中一时陷入了沉默,陆阖坚定地盯着墙角一块形状不明的污渍,打定主意不去回应夏挚灼灼落在他身上的,让人多少有些心慌的目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夏挚到底是想做什么?他的时间宝贵,可不能与这个神经病生生耗在这里——就算是这人想胁持他跑出去,他也有自信能找出应对,但此刻两人僵在这儿,一副要沉默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陆阖终于不耐烦地抬眼,正撞上前皇帝眼中复杂难明的漩涡。
他愣了愣,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夏挚的心里狠狠翻滚着这几个字,那强烈的渴望都要将他的心割碎了,可他仍不敢将半个字吐出口来,只几乎是发狠地瞪着面前俊美冷淡的男人,目光像要把他身上穿出一个洞。
“你觉得呢?”最后他问。
陆阖集中内力试图冲破被封住的穴位,随口应付道:“总不会是想复国吧?”
对面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我若是那么想,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
陆阖一愣,第一次把目光转到他脸上,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我确实想不明白,”他咬了咬嘴唇,“你不像是贪溺享乐昏庸无道的人。”
正相反,夏挚甚至比他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更自律坚毅,这从他以帝王之尊练就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却几乎不为人知一事,便可见一斑。
而且仔细想想,除了傅家惨案,他似乎也并没有亲自下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命令,只是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当朝野混乱民不聊生的时候,不作为就已经是他最大的罪过了。
陆阖忽然有些愤怒,他意识到,夏挚明明有那个能力,他可以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他们也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夏挚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我还以为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残暴刽子手呢。”
陆阖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差不多。”
夏挚竟然被他逗笑了,他摇了摇头,干脆蹲在靠坐着墙角的陆阖面前,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夏早已烂到了根子,与其劳心劳力教他苟延残喘,倒不如直接切掉这毒瘤,不破不立,唯有野火烧尽,才能带来春日欣欣向荣的新生啊。”
陆阖一愣。
“当然啦,”夏挚朝他眨眨眼睛,“主要还是因为这国我不耐烦治,也治不好——既然有更好的办法,我就痛痛快快地享受几年,之后快刀斩乱麻地把烂摊子丢给你们,多轻松。”
陆阖:“……”
夏挚接着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都主动留下来‘接受惩罚’了,你看看你看看,这给我打的,老子活了这么些年,就没受过这种罪。”
他还来了劲儿,撩起袖子就给陆阖看他身上那些血迹的来源——瞧着确实触目惊心,衣衫遮盖下的皮肤几乎没什么好地儿,到处是血迹和撕裂的伤口……实在很难把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与面前一脸浑不在意的轻松笑容的男人联系起来。
陆阖呼吸一滞,脸不受控制地白了白。
面前嬉皮笑脸的昏君突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