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坐在堂屋上首的榻上,对着下面椅子上的小太监言笑晏晏,心中却是郁闷无比。
宫中的夏太监又打发人来‘借’两百两银子,说看中了一所大宅子,短了两百两。今年还未过一半,已经借了一千两百两了,还不见头儿。
心中虽恨,脸上却丝毫不敢显出来,只得做了一出戏,命平儿拿出两个锦盒出来,当着小太监的面打开。里面是两个金项圈,一只是金累丝攒珠的,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一只是点翠嵌宝石的。两个都与宫中之物不离上下。王熙凤看着,眼中露出心疼之色,命来旺媳妇拿出去押了四百两,取了一半给那小太监,另一半给来旺媳妇,命她拿去办八月中秋的节礼。
小太监走后,贾琏才从里间里出来,和王熙凤相对叹气,同病相怜。昨天周太监刚刚从他那里敲走了一千两,他略微应得慢了些,那死太监就摆了脸色,他少不得赶忙凑了奉上。
“这一起外祟,何日是了?”贾琏拍着腿抱怨道,心中也焦急得紧。他可是荣国府的承爵人,以后府上的财产按例大头都应该是他的。可如今,今儿三五百两,明儿一千两的,可不得被掏空了。日后,他拿着个空壳子国公府又有什么用?更糟糕些,还会背上饥荒。
他忍不住道:“按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家的女儿受了皇宠,家人不跟着沾光的?可咱们家的娘娘倒好,先是大家凑银子,给她盖了大观园,花了大几十万两,都掏老底子了。这也就罢了,先有舍,才有得么?可你看咱们都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每年赏赐些彩缎古玩下来,拢共一百多两金子,算起来只得一千多两银子,还不抵宫里的太监来打一两回秋风的,更别提每年给她送去打点的的大笔银子!”
“若说娘娘能给家中的男丁弄个一官半职的,那也行啊!”贾琏摇头叹息道:“可半点也没有,不说我们大房,就是娘娘的亲父亲、亲弟弟,也没有收益一点儿。”
他犹豫了半响,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凤哥儿,你说娘娘在宫中究竟是什么情形?如果得宠,怎么,怎么......?”怎么看这情形也不像啊!
王熙凤也默然无语,半响后,才勉强道:“不会吧!当今皇上是个对朝政严格的,哪里能任意提拔外戚呢?娘娘毕竟只是后宫,是不能干政的。老太太和太太也进宫觐见过,都道娘娘在宫中圣眷隆重呢!”
贾琏心中并不相信:“可你看,每年林家姐弟都能收到皇上额外发下的赏赐,咱们家是外戚,论身份比他们要近,要高,却一次没得过。若是娘娘真的得宠,皇上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么?就是那些太监,也不敢讹诈咱们家的银钱啊!”
王熙凤无言以对,她是个精明人,心中其实也早就生出疑心了。但再疑心又能如何,已经骑虎难下了。就是她想不理会贤德妃了,老太太和太太又哪里能答应?
她不自在地转过话题:“说起林家姐弟,自从林府一别,已经快三年了,他们再没来过咱们家。每年只命管家送节礼过来,代替他们给老太太请个安,也就罢了。那节礼也是平常,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银子。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要出孝了,也不知是什么章程?”
“什么章程?”贾琏冷笑道:“人家不愿意和咱们家牵扯,难道你看不明白?不然也不会三年也不来一趟。林家六年的收益都由内务府监管着,动不了的。他们每年限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花费,就算有剩余的,你们还能打这主意不成?那可是把脸都丢遍了京城!”
“他们家中只有姐弟二人,林妹妹还得封县主,每年朝廷的俸禄赏赐都不少。他们深居简出的,能有多少花销?我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可比我们要舒服得多!”王熙凤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们那厢逍遥自在,自己却要为了维持贾家焦头烂额。
“那也没法,谁叫当初咱们家得罪了林家呢?”贾琏感叹:“我看林妹妹是个记仇的,若是姑妈还活着就好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的也不能和咱们家生分了去!”
“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咱们家就艰难了,指望不了林家的。人家就算肯帮忙,也还得有三年呢!”
王熙凤犹豫了一下道:“可我听宫里的消息说,当年林姑父给林妹妹留下了一份极丰厚的嫁妆,是林家几代主母的嫁妆和私房。姑母当年出嫁时十里红妆,但也只是林妹妹这份嫁妆的一小部分。这嫁妆,可是不列入林家的产业里的。”
“难道你还想问人家要嫁妆?”贾琏觉着不可思议:“你别忘了,林妹妹不是好惹的,而且人家现在是县主,能由着你们拿捏?”
“不是的,我琢磨着宝玉若是能娶到林妹妹,那就日子好过了!”王熙凤叹息道。
“你真是胡思乱想!”贾琏不以为然地道:“林妹妹可是立志要抚养幼弟长大的,在皇上面前都过了明路的。等到那时她都老大年纪了,宝玉怎么等得?再说了,二太太可是很不待见林妹妹的”
王熙凤摇摇头,心中却沉思起来。老太太和二太太是一心想给贾宝玉寻一位高门贵女,郡主啊,高官的嫡女啊,最好能尚个公主!二太太还兴头头地专门进宫和娘娘说,请娘娘吹吹枕头风,说不定皇上能招宝玉为驸马呢?宝玉衔玉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