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轻装简车地坐上了官船,南下江南任职。贾代儒夫妻商量了一下,家中东西一时收拾不尽,也不好耽搁了公事,还是贾琮先行,等他在当地安置下来了,再消消停停地接他们过去吧。
贾琮表示,他日后还是会回到京城的,有在地方为官的经历,履历会更加完善些,而且这也是难得的磨炼,不但能深入了解民情和政事,对未来的升迁会更有好处。京城里的产业不用处置,派人经营看管着就好。
他私下里和贾代儒长谈了一番,代儒夫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丈夫出来时神情凝重。苏嬷嬷和齐平安没有跟随着贾琮南下,贾琮把他们留在京城,要他们帮着照看家中,还额外嘱咐了其他的事。
贾琮并没有去荣国府辞行,但他单独去见了迎春。程举人平日里在书院里刻苦读书,只在休沐日回家探望,迎春深居简出,与姨奶奶相处融洽,小日子过得甚是惬意平安。贾琮又交待了她一番话,迎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于贾琮,她一向信任,很自然地应下了。只是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临走前两日,薛蟠气冲冲地来寻贾琮说话。贾琮由此知道了他那日谈话的后续故事。薛蟠回去后,越想越不安,立刻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很快就得到了结果。他愤怒地把贾母做媒的事和贾琮的话,还有刚刚调查到的情况都一股脑告诉了薛姨妈。薛姨妈先喜后忧,但又不敢相信。想到女儿的未来,在薛蟠的质疑下,薛姨妈一横心,就去找了王夫人说话,又一次地谈起宝钗和宝玉的婚事,话里话外地催促着要王夫人早日定下来,才能安心。
这一次,又是像往常一般,王夫人再次向薛姨妈诉苦,道老太太那边还不肯松口,歉意地要薛姨妈略缓一缓,她坚持着和老太太对峙,又保证她绝不肯要林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态度依旧真诚,但依旧是没有结果,也顾左右而言之地没能给出一个准话。临了,王夫人还隐晦地和薛姨妈吐露了府中银钱一时不凑手,偏宫中的节礼还未曾预备妥当云云。
薛姨妈心渐渐地沉了下去,颓然地回到家中,召来薛蟠和薛宝钗,把这情形尽数说了,与薛宝钗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薛蟠气怒地要去贾家大闹,被母亲和妹妹劝住了。
薛宝钗也不禁落泪,这几年大观园中度过的芳华岁月,旖旎情怀,难以忘怀。但再美的泡沫,终究也是要破灭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境花辞树’,一时悲从中来,痛彻心扉。
但冷静下来后,她就劝住了哥哥,这等事情本就是母亲和姨妈之间的默契,如何能宣之于口?说出去,只能是败坏了自家的名誉,惹人嗤笑,贾家却不痛不痒的。薛家女子婚事本就艰难,宝琴还是早就定下的婚约,夫家都想着要退婚,她如何禁得起闹这一出,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再说,贾家虽然没落了,但薛家更甚,还是无法与之抗争的。指望舅舅做主么,可王子腾不但是她与薛蟠的舅舅,那也是贾宝玉的舅舅啊!在来往密切的王夫人和分离多年的母亲之中,他会偏向谁,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所以,薛宝钗只提出,只能及时抽身,利用王夫人尚存的愧疚之意和贾家急于摆脱薛家,为贾宝玉攀高枝的心思,尽可能挽回银钱上的损失,薛家的财富也大不如以前了。但一家三口,没有贾家那般排场和开销,回到金陵,毕竟是老家,根基还在。好好经营,平安过日子还是可以的。关键是薛蟠当年的官司,看来隐患甚大,要赶紧回去设法了结,哪怕认下个轻的罪名,总好过日后一旦爆发出来,不可收拾。
薛姨妈和薛蟠相信了薛宝钗,开始准备打点行李动身回金陵了。薛蟠此时再不顾念情面,径自跑去贾府要账。贾政正点了学政要外放,这当儿上薛蟠跑来吵嚷,说出来的话也很难听,似乎他堂堂国公府是拿着儿子骗钱的,听起来宝玉仿佛和那卖笑的花魁一般,当下就气得发昏。又担心传出去名声难听,误了自己的前程,命王夫人赶紧还了薛家的银子。
薛蟠撕破了脸面,王夫人就应付不来,只得请薛姨妈来说话,派了丫鬟去请,薛姨妈躺在床上推病不见人,薛宝钗在床边伺候,也不说话。薛蟠则声称母亲三从四德,夫死从子,他才是薛家家主。贾家要么还钱,要么就让宝玉、宝钗定亲,要不就要闹出去,大家没脸。
最后,贾家妥协了,可不能误了宝玉的青云路,王夫人搜罗了公中的银子,自己和贾母又各自拿了些私房,凑了两三万两还给薛蟠,再拿金陵的田庄抵了一部分债。
虽然还不到借出去的一小半,薛蟠眼见贾家一时实在凑不出来,也不计较了。他一边命下人加紧打点行李,一面去订官船,准备尽快回金陵。本想着和贾琮能结个伴同行,但薛家只是皇商,官船不能说订就订,要排在官员公务之后,薛蟠是又遗憾又羡慕。在京城这几年,他感受到了官商之别,明白了在权势面前,薛家真是不值什么的。原来,自己一直是只井底里的青蛙,却还以为可以横行无忌!他打定主意,薛宝钗的婚事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