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曦来到贾赦院中时, 刑夫人正坐在贾赦下首的椅子上,在和丈夫说着家务事,满面堆着笑,和声细语的, 贾赦倒是爱理不理的, 脸上透着几分不耐烦。
李晨曦迅速地看了两人一眼, 这对夫妻人至中年, 衣着华贵, 打扮得体面讲究, 却没有雍容平和之感, 莫名地流露出一种俗气和戾气。两人不知是生性使然, 还是做夫妻久了,神情都非常相似,面相显得颇为刻薄, 刑夫人对着贾赦时,不自觉地露出谄媚之色,但转眼看着李晨曦走进屋子时,就隐隐地带上了几分鄙夷不屑。贾赦的三个孩子中,她最看不上的, 就是这个出身最低, 不上台面的庶子。贾赦年轻时应该长得不错,但多年贪恋酒色的荒诞生活,让他面目全非,此刻出现在李晨曦面前的, 就是一个身形臃肿,双目浑浊淫邪的糟老头子。
嘿,无怪乎鸳鸯宁死也不愿给贾赦当妾。就这付尊容人品, 我要是鸳鸯,绝对也看不上啊!李晨曦心中嘀咕着,只好捏着鼻子,屈膝给贾赦和邢夫人请安,谁叫现在这‘琮哥儿’是人家的儿子呢?
贾赦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一件古董,对着李晨曦粗粗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病可大好了么?”
“已经好了,多谢老爷太太操劳了。今日来给老爷太太请安,就是请老爷太太放心!”李晨曦努力地做出感激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幸好,这里大家通用的称呼是老爷太太,不然父亲母亲的,对着这对夫妻,他还真有些叫不出口来。
贾赦见李晨曦态度恭顺,心中满意,觉着这个儿子倒颇懂得好歹,脸色因此和缓了许多,倒也破例安慰了几句话。
邢夫人坐在一旁,顺着贾赦的话,插嘴问苏嬷嬷道:“琮哥儿这次病得可是不轻,你们可得好生伺候着。对了,琮哥儿病了后,哪些人来探望过他呢?药材补品什么的,公中送没送来,没人克扣吧?”
苏嬷嬷心中一跳,连忙赔笑道:“太太,琮哥儿生病都是因为我告了假,丫鬟们不沉稳老练的缘故。如今,我回来了,自然会精心照看着琮哥儿,也教导着小丫头怎么伺候好主子。”
邢夫人见苏嬷嬷不岔开话题提别的,眉毛一皱,并不满意,正要再开口说话。
“太太放心,二嫂子命人给我送了上好的药材来,还有补品,每日里苏嬷嬷都熬了给我吃呢。”李晨曦在一旁接口道:“二姐姐和环哥儿都来看过我的,等会儿我就上门道谢去!”
“哦,环哥儿也来看了你?”邢夫人啧啧了两声:“怎么你琏二哥哥,琏二嫂子都没来看望么?那可是嫡亲的哥嫂啊,不会还不如一个隔房的兄弟上心吧?”
“老爷,上次宝玉季节交替时,略受了些风寒,凤姐儿可是一天跑了两趟探视,殷勤得很呐!”
贾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哼了一声。
“太太,我病的时候,听说姑苏的林姑父病重,琏二哥哥要带着林家表妹去扬州探病呢,他和二嫂子要打点行李、土议,安排行程,正是忙乱的时候,抽不出空来,也没什么的。再说,我的病来得快,好得也快,就是他们探望,也来不及了。”李晨曦大方地解释道。
贾赦听了,脸色好看了些,点点头,赞许道:“你这般想很好,可见是个有规矩,懂礼的!嗯,切莫和那不识尊卑长幼的人学!”又命小厮拿了几样东西赏赐给他。
邢夫人不甘心地还要说话,贾赦朝她瞪了瞪眼,她立刻就闭上嘴,不敢出声了。
李晨曦刚刚出院门,就听到贾赦毫不避讳,含怒发作邢夫人:“邢氏,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挑唆着他们兄弟不合,还是打老爷我的脸?”
“哎呀,老爷,妾身哪里会这般想到啊!妾身自然指望他们兄弟和睦呢!......”
邢夫人连忙惶恐地连声解释,那声音里完全没有底气。李晨曦讽刺地挑起嘴角,心中冷冷一笑。何其愚蠢啊,邢氏你以为在贾赦这么说贾琏王熙凤,贾赦就会如你所愿地发作他们二人了吗?只看那贾琮病重,贾赦都没有亲自来探望,就可知那个儿子在他心中是何等的地位了。那么,贾琏夫妻关不关心这个庶弟,其实他也不会多在意,原本他就是一个儿女亲情上凉薄的人。只是,他还是重视嫡庶长幼之别的,被弟弟贾政僭越,压在头上,他心中岂不恼怒?无奈被贾母用孝道压制着,又没有得力的姻亲做靠山,前妻的娘家已经衰败,而且也和贾家断绝了关系,自己也没觅得个一官半职的,只能忍着这口气,但心中必定是耿耿不能释怀的!
所以,贾赦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效法贾政,乱了尊卑上下的!他的心病和忌讳,别人应该小心翼翼地别去触及才是,邢夫人却偏偏不知趣地去触这个霉头!而且,还想挑拨着贾琮去打先锋。若是年少气盛的原身不忿闹起来,不说责骂,一顿痛打怕都免不了,还会因此被贾赦厌弃,贾琏和王熙凤更会警惕针对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将何以立身?
邢夫人也不一定没想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