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进宫后,立即去见了永嘉帝,交待今天的差事。
“皇兄,你果然是慧眼识人啊,今天没白去!”忠顺王呈上那几块羊毛织成的呢绒料子,笑吟吟地道。
“怎么说?这是什么?”永嘉帝轻抚着手下的衣料,触感细腻柔软又厚实,心中微觉诧异,这非布非绸非麻非棉,倒像是动物身上的毛做成的。他早年也曾微服去过草原,见过牧人用的羊毛毡子,那叫一个粗粝不堪,还有一股腥臊味道,和眼前的这个截然不同。
“这是呢绒料子啊,皇兄你摸摸看,软和厚实吧,看着就挺保暖,是林明安委托我进献给皇兄的。您猜猜,这是什么织成的?羊毛!”
见到永嘉帝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忠顺王笑道:“皇兄不信,我先前也不信的。林明安在会试结束后,就买了几百斤羊毛,自己找了家工坊,吩咐人家按他的法子,现做出来的,再送去染了颜色。他还说若是时间不紧,还能做得更精致些。我看他早就有心把此物献给皇上了,就像献上了晒盐之法一样。今天恩荣宴上也特意带来了呢”
“这真是羊毛做的?”永嘉帝拿着呢绒料子翻来覆去地看,还是觉得惊奇
“是的,不过这羊毛先要清洗、整理,去掉油脂,这是关键一步。这一整套过程,林明安都会详细地写下来,明日我亲自和他一起去工坊里查看。他能主动献上这衣料,就没打算藏着掩着。我看这布料里啊,包含着一项大产业,您想想咱们这大庆朝有那么多百姓呢,这生意能做得多大啊!”
“而且,这羊毛料子不像丝绸,每年养的蚕,吐的丝,都是有数的。那羊啊,每只每年都可以剃个十斤八斤的毛,不剃啊,自己也要掉毛的。草原那么大,能养多少羊啊!而且也不费事,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那成本就低了去了!这样,这料子做出来也不会贵,穿起来又舒服又御寒的,压根就不愁销路。林明安说,他参加乡试时,不准穿大毛衣裳,只能套了一层又一层的单衣在身上,几乎没冻死,才动脑筋,想着若是用羊毛做成衣服,那必定暖和,大家会争着买的,自己慢慢地琢磨出了作法。”
永嘉帝沉声道:“那你有没想过,这羊毛既然大头来自草原,草原上的蛮人自己不会做么,这样岂不是增强了草原上那些部落的实力?纵然能赚到钱,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
忠顺王一拍手:“皇兄,我当时也提出来这个问题了。但林明安却请我放心,他说这羊毛清洗是必须的步骤,要用到大量的水和盐碱,否则就没法去掉上面的油脂和腥臊味道,没法拿来纺织。这两样,草原上就注定了没法办到,只能乖乖地把这羊毛卖给中原。”
“好!”永嘉帝听了击案而笑:“老六,如果是这样,这就不光是赚银子的事了!”
他满面春风地在殿上来回踱步:“这样一来,咱们就又多了一项可以掌控游牧蛮族的手段了!他们安分守己,咱们就收买他们的羊毛;若不然,就停止贸易,封住他们的财路。朝廷规定只准与对朝廷恭顺的部贸易,分而治之,他们自己内部就会起纷争。况且,他们若是能从正正经经的羊毛买卖上尝到了甜头,慢慢地就不会再想着来中原抢掠了。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彪悍好勇的本性了。好,好,太好了,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好法子!”
“哎呀,皇兄慧眼如炬!怪不得林明安说与皇兄为臣,是他之幸运,正如千里马逢伯乐,是千里马之幸一般!”忠顺王恰到好处地惊叹道。
永嘉帝闻言,虽然知道这是奉承之言,也心中喜悦,难掩脸上的笑意:“那林明安有此忠心,不愧朕对他的看重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老六,你明日就去再见一见林明安,也把这事落到实处。告诉他,尽心为朝廷出力,朕是不会亏待了良臣的。”
忠顺王顿了一下,提了一个建议:“皇兄,林明安极擅长格物之术,臣弟看他的意思,只想专心于此以报效朝廷,并不想卷进朝廷纷争之中。若是给他升官授爵的太快,只怕会太打眼,反而对他不利。他以后应该还有更多的东西会琢磨出来,臣弟想着,如果他琢磨出来的好东西用在朝廷的工坊里,然后斟酌着按卖出的钱数,给他一些分红,是不是这种法子更好?”
“你怎么会想着着法子的,林明安日后是朝廷命官。”永嘉帝有些诧异地问。
“这是林明安在蜀地管理自家产业时的做法,他给能干的掌柜股子,按照每年的收入给雇工们分红,奖勤罚懒,所以他家的生意比别人家的要好不少。还有,他也提醒了我,工部和内务府都有不少工坊,那里的工匠们为什么一直都想不到弄出好的东西,不是因为蠢笨,而是根本没有好处吸引啊!他有一句话说得直白,臣弟觉着是话糙理不糙。他说,下属生出懈怠心,要么是心受委屈了,要么就是名利上委屈了,因此不愿出力。臣弟想着,现在是臣弟管着内务府,能不能在内务府下的工坊里率先按这法子做起来。日后,林明安捣鼓出来的东西,就交给臣弟的内务府来做如何?若是能把他派到内务府当官,就更好了!”忠顺王提议道。他觉着林明安日后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正好人家要努力的方向也特别,说不定就能看上他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