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
柴老医官被唤来时,姜洵自然已恢复了。
到底是从医多年的老医者,听了曲锦萱面红耳赤所述,柴老医官仍是面色自若:“姑娘莫要担心,此乃正常反应,毕竟陛下尚有呼吸在。”
忍着羞赧,曲锦萱问道:“那……可是代表陛下已有知觉?”
对此,柴老医官的回答较为严谨:“知觉是有,但头脑是否清醒过来,老臣还不大敢确定。许是已清醒,又许是仍在昏迷。”
而此时睡榻之上,确是有知觉的姜洵,无比希望自己当真仍在昏迷,起码他恢复知觉,不应是在这么个令自己局促,甚至有些难堪的当口。
人生头一遭,姜洵困窘到了极致。
柴老医官诊完脉后,又对曲锦萱道:“老臣再去查查诊籍,试试旁的汤方与针方。”
说完这句,柴老医官仍是特意嘱道:“姑娘与小殿下是陛下至为重要的人,份量不是旁人能比的。还是劳您每日里多陪着陛下,尽量多与陛下说说话。许这般,反能快些让陛下恢复知觉。”
---
出了寝殿,正往宣祐门那头走着,柴老医官与丁绍策打了个照面。
丁绍策本就是准备去东华宫探姜洵的,如此巧遇见,又兼见得柴老医官来的方向,加之老医官拧着眉似在沉思,丁绍策自然便要问上一嘴姜洵的情况。
在柴老医官看来,适才所发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并无甚避提的必要,是以丁绍策问起,他便如实答了。
“哈哈哈哈……”
柴老医官话音才落,丁绍策委实没忍住,笑到打跌,直将眼泪都给倒逼出来了。
过了小半晌,丁绍策才恢复正常。
他勉力镇定,一本正经地想,毕竟那是陛下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确实无甚奇怪的。
清了清嗓,丁绍策憋起笑来提醒道:“今日陛下之事,老医官还是莫要与外人提及,陛下、陛下应当不喜……”
“对了,敢问老医官,除了调整汤方针方外,可还有旁的法子?”
这便是柴老医官适才一直在想的了。他忖缀了下:“老朽倒是记有几桩奇事,只有些离奇,不知能否行得通……”
“奇事?”丁绍策挑了挑眉:“何等奇事?可否请老医官与晚辈说上一说?”
柴老医官道:“依老朽来看,除却汤方针方之外,若想唤陛下完全醒来,应当需要时机,这个时机许是时日,又许是何等刺激也不定。”
丁绍策越发被挑动好奇心了,连忙追问道:“老医官可否说得清楚些?类如哪种刺激?”
柴老医官捋着胡须回想了下:“老臣依稀记得,有一位症状相同的老妪,是因膝下无男孙,便一直盼着要个男孙。她苏醒那日,便正好是三房的媳妇分娩,诞下个男娃娃。”
“还有位,因府里上下三代俱是商贾,便想捧出个身怀功名之人来。只好不容易有个孙儿考中秀才,不多时他便这般病倒了,而他苏醒那日,则是因那位孙儿省试几试不中,觉得自己非为那读书入仕的料,便仍是决定弃仕从商,要接家里头行商的营生做。”
末了,柴老医官总结道:“至喜至怒的都有,由此可见,这情形不能一概而论……”
刺激?
丁绍策听了这些话,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要刺激还不简单?法子他可是有的,就是不知这事是否能顺利。事儿头一件,便是那位愿不愿意配合了。
倏然间,丁绍策脑中又是灵光一现。
这不是现成的好机会给他了么?
这般想着,丁绍策谢过柴老医官,转了身,便往宫外行去。
---
宫室静谧。
柴老医官都走了许久,曲锦萱面上还是余热未消。
想着柴老医官所嘱,曲锦萱便硬着头皮,开始尝试与姜洵说话:“陛下……”
既是要寻话说,便免不了追溯回忆。
“不知陛下初初见我,是何等印象呢?”
何等印象?
姜洵仔细想了想。
他初见她,是在丁府舫桥那方隐蔽的看台之上。
当时瞥见了,只当她是个我见犹怜的、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儿,难得的嗅觉灵敏,亦因察觉到魏言安的觊觎而神貌不安。只虽躲躲藏藏,却到底,还是被魏言安给堵到了。
宴厅之前,他偶遇魏言安,亦见得她与之同行。
那时,她面上的惊惧与抗拒已表现得很是明显,甚至超过了平常人应有的戒备。只那时他虽用余光留意了两眼,却到底不曾往心里去。
厢房之中再见,她畏畏缩缩,说句话声音都发颤,活像受了惊的幼鹿。
可偏偏这只受了惊的幼鹿,那时将将才亮了爪子将人抓伤,正因闯了大祸被人搜寻,而惶恐不安。
鬼差神遣之下,他帮了她。
如今想来,若那时他见困不救,不曾帮她,她将面对的是什么……
脑中一凛,姜洵不敢再往深了想。
姜洵思绪才停,耳畔,曲锦萱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可知在我眼里,初见陛下时,是何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