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曲锦萱:“对了,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泰平侯府程姑娘那堂事?”
曲锦萱点头:“记得的。”
乐阳冲她挑了挑眉:“不晓得在宫里头那晚经历了什么,那程敏潼回府就病了足有一个多月,听说她不停说胡话,险些患上癔症。”
“不仅如此,陛下还拿她说事,道是霄哥儿尚年幼,若选进后宫的人如程敏潼那般别有用心,霄哥儿岂不危矣?”
“再后来啊,陛下那君威日盛,渐渐的,也就少有人敢追着提册立后宫之事了。”
说完这些,乐阳单手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着茶盏,再度拉着长音叹道:“想想我当初劝你时说的那些话,可不像被陛下给打脸了么?这般算来,倒活似我有何等坏心,一门心思想着拆散你二人似的。”
过了会儿,她的手越过桌几,碰了碰曲锦萱的肘,低声问:“被这天下至尊至贵之人放在心尖尖上,得他在意得他低声下气,感觉如何?”
曲锦萱不欲作答,乐阳却追问个不休。羞恼之下,曲锦萱反问道:“我也问问县主,当初被你追到满城跑,甚至逃出奉京城的人如今反过来追你,你感觉如何?还有,听说丁府五公子前些日子在容馥斋门口当众给县主下跪,后又在一诗会上直接对县主赋诗表意,词句情真意切,还将那诗写了下来,遣人送去文国公府,不知县主又有何等感觉?”
一气儿说到后头,曲锦萱都忍不住笑了:“昔日浪子勒马回头,县主当真无半点动容?”
得这一通连珠炮似的问,乐阳怔愣半晌,霎时经由这话想起醉了酒的丁绍策,以及他那齁不要脸的诗来,再度恶寒到起了一身鸡皮。她蛾眉倒蹙,嗔斥道:“好啊,你这还反过来打趣我了……”
说着乐阳坐直了身,作势揎起袖子要去挠曲锦萱,孰料那手才伸过去,便蓦地被姜明霄用泥兔子给砸了一下。
乐阳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干脆自方榻上站了起来:“好个霸道又护短的小子。我算是活回去了,今天被个奶娃娃欺负了两三回,这要不找补回来还了得?”
“——来来来,给我抱抱,我要把这小子给带回府里去,对他好生说教一番才行。”
近身过去,乐阳抓住姜明霄的脚往外轻轻拽了拽,姜明霄吓得不停踢蹬,他扭了扭身子,两手慌张地抱紧了曲锦萱的脖子,催促她起身逃开,暖阁里开始嬉闹成一团。
……
彼时,宫中某处池馆的月台之下,好端端走着,正欲抬脚上阶的丁绍策蓦地转过身去,以袖掩鼻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苗钧水立即回身关切道:“哟,五公子可是着凉了?”
丁绍策擤了擤鼻子:“昨晚多吃了两杯酒,在廊外眯了会儿眼,许是受了些凉气的。无妨,待我过几日休沐,出去打两场马球出一身汗便成了。”
上了层层递升的石蹬道,再绕过条清流激湍的小河,待跨过水上浮廊后,于曲水流觞处指向的一处尖顶圆亭中,丁绍策见到了负手而立的姜洵。
“——臣叩见陛下。”
青年郎君身形疏懒,背影沉毅。早便摆脱了藏锋敛锷的人,于无上权势中濡养仅半载,周身气度已是不怒自威。
脚步移动,郎君转过身,目光瞥将过来,一双凛如霜雪的眸子仅微微眯狭,便晃得人胆气生寒。
丁绍策头皮麻了下:“陛下,臣不曾冒犯天颜,还请陛下莫要这样看臣……”
姜洵收回目光,迈步撩袍坐于石凳之上。
得了姜洵方才这么一瞥,丁绍策将原想调侃几句开了荤之类的话,悉数给吞咽回肚内。
丁绍策亦坐上石凳,他望着桌案上的石料,以及琳琳琅琅的木片竹弓勾刀等物,不由冲姜洵挑了挑眉:“陛下是在做玉雕?”
姜洵揭了锦布盖住那堆器具,淡声道:“闲时打发空子罢了。”
丁绍策心下匿笑,便也不拆穿,佯装正色:“陛下寻臣来,可是发生了何等事?”
这般明知故问,自是又被姜洵不轻不重地睨了一眼。
丁绍策以手抵唇,清了清嗓道:“臣和乐阳……好似有些进展了,若有得选,臣比较想选在奉京城的任务。”
姜洵本以食指点着桌案,沉着眸子思忖些事,闻言眼底闪过轻微诧色,他掀眸看丁绍策:“如此突然?何等进展?如何得来的?”
接连三个问题砸过来,向来脸皮厚的丁绍策颇有些难为情:“……不好说,许是错觉,但这错觉也委实得来不易,还请陛下体谅体谅臣。”
同是天涯沦落人,丁绍策都这么说了,姜洵再不体谅,难免显得有些刻薄臣下了。是以,他颔首道:“那便留在奉京罢,刚好眼前就有一桩事,可差你去办。”
丁绍策忙不迭想领旨:“谨听陛下吩咐,臣出宫便去办!”
见丁绍策如此急切,姜洵眼底倾泻出星点笑意来,可转瞬,复又想到自己处境也与他差不离,那笑便在眼中僵了僵,很快敛起了。
虚咳一声后,姜洵启唇,将任务娓娓道来。
听罢,丁绍策在心中度了度,沉吟道:“陛下这是预着要一网打尽了,届时如何做?”
姜洵目光放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