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走了?”
钟应走到莲中君面前,便见莲中君抬手取下苍发间的青玉簪,将魔君的神魂灌入玉簪之中后,顺手将玉簪插回发间。
因着这个动作,不知怎的,原本自动避开他的飘雪便这样落在了他的发上,一时间分不清是雪更冷,还是他的长发更苍白。
钟应眉眼松怔,下意识咬了咬红润的下唇。
莲中君抬步走远。
钟应翻了翻玄曜镯,从中找出一把油纸伞,抬手撑开。
伞骨为竹节,伞面绘制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墨莲。
——这是赤丹太子入学第一天撑的那把伞,钟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跟了上去,同莲中君并肩而行,挑起伞尖,为莲中君遮蔽风雪。
青玉簪是一件法器,可滋养神魂。
钟应知道的。
可是胸口依旧涌上无尽的满足和欢悦。
他眨了眨眼睛,眉眼如簌簌桃花,灼灼夭夭,唇角不自觉翘的老高,露出小虎牙和小酒窝来:“莲中君,你把我的神魂藏在你发簪里是什么意思啊?”
他知道莲中君听不到,但是就是想同他说说话,不然会憋死。
“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对不对?”
“肯定是的,不然以你的性子,估计第一时间就把我的神魂拍散了,哪里还会收起来。”
钟应絮絮叨叨,如一个得了糖葫芦的皮孩子,得意的不行。
“好巧,本君也不讨厌你~”
说这句话时,钟应抬了抬下巴,一脸春风得意。
他伸出手,虚虚拉住了莲中君指尖,好像真的拉住了他的手,在这风雪中持伞漫步。
离开雪巅后,莲中君谁都没见,再度闭关。
重明国重臣以及世间强者一次次上门拜访,却都被拒之门外。
时间洪流奔腾而过,一幅幅画面在钟应面前闪过,如走马观花。
待时间定格时,钟应发觉天道秩序消失,世间彻底变了样。
日月当空,再无四时昼夜之分。
天地间灵脉几乎全部崩塌,灵气狂暴污浊,如流水一般疯狂流逝,大部分地方已经稀薄到无一丝灵力。
江河湖海枯竭,即便挖穿土地也找不到水源。
树木杂草枯萎,只剩下光秃开裂的地面和几根枯树干。
地龙频繁翻身,土地随时崩塌成深渊……
不仅九州如此,魔界同样无法避免。
生灵惊慌恐惧,心底最深处的恶意滋生,自相残杀。
尸骨遍地,人间化为地狱。
修真者、魔族、妖族等等,疯狂想要击杀神君,却一次次落败,神色癫狂和绝望。
莲中君便立于云端,目光扫过一寸寸人间。
钟应倒抽一口凉气。
他虽然早就知道神君想做什么,但是唯有真正看到这一幕,才真正明白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绝望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是一方大世界的落幕,世界将承载的无数的岁月,无数的传承,彻底湮灭。
什么都不会留下,一切皆将终止。
做下这一切的人,何止“罪孽滔天”能形容的?
然而此时此刻,钟应除了飞升离开此世外,再无任何法子。
“莲中君。”钟应呢喃,“你到底怎么赢过神君的?”
莲中君听不到钟应的声音,目光落在极悠远处,同神君对视。
神君含笑:“你输了。”
“还未。”
莲中君淡淡收回目光,拂袖转身,踏云而行。
“若是我早点发觉,便不用用这个法子了……”
山河卷悬浮而起,被冷玉似得手指缓缓展开。
钟应发觉,山河卷比之先前要完整细致了不知多少倍,仿佛将真正的天地纳入其中。“山河卷”这个名字,已经配不上这幅天地图了。
亿万星辰排列,日月悬空,光辉照耀覆盖之地,山川江河一一出现,一个毫不逊色于九州的大世界展现在混沌之中。
没错!
并非幻境,并非半虚半时的世界,甚至并非秘境洞府……
而是一方真实的大世界!
钟应瞪大一双桃花眼,神君亦是少有的愣怔。
莲中君指尖虚点,挥袖而下。
位于混沌中的大世界便朝着九州撞去。
谁也无法阻止!谁也没能力阻止!
轰——
两方大世界碰撞,一切化为灰烬。
像是混沌虚空中,一束烟火的盛放与湮灭,但是,这是钟应此生见过的最盛大的烟火,独一无二。
直到此时,钟应才明白,神君为什么会说自己输得彻彻底底,才明白神君为何让他亲眼去见证——因为言语根本无法描述!
同时,钟应也懂了莲中君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神君以八方孽火焚世,以世界为炉鼎证道。莲中君发现的太晚了,以至于炼化开始,整个世界都在神君的掌控下,无法逆转。
既然如此,那便……
毁了整个世界!
以此,让“世界”脱离神君的掌控!
这是何等冷漠疯狂的念头?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莲中君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