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江倦却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气的。
“公子,你别哭呀。”
兰亭看得焦急,不由得开口安慰,要不是她说,江倦还没发现这回事。
他好没出息,真的好没出息。
王爷要走就走,他这么烦,只会惹自己生气,有什么好哭的。
江倦低下头,用手背去蹭眼泪,结果越蹭眼泪越多,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手指淌落,外衫上、薄被上,濡湿一片。
“公子……”
兰亭轻唤几声,拿出了一方帕子,江倦却不接,兰亭不好给他擦,只能担忧地捏住手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下一刻,手中一空,帕子被人抽去。
兰亭一怔,抬起头,是去而又返的薛放离。
江倦用手背捂着眼睛,擦不了眼泪,薛放离就给他擦手指上的水迹,江倦看他一眼,伸手推他,薛放离本要与往常一样,顺势揽过江倦,只是手上还未发力,就是一顿。
少年怕他。
短暂的迟疑,江倦已经躲到了最里面,他贴着墙坐在那儿,眼尾与鼻尖都哭红了,睫毛上还有揉碎了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今天的第二场了。
只是一个下午,他把少年惹哭了两场。
薛放离看着江倦,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地说:“都先下去。”
再不放心,兰亭却是比谁都清楚,症结出在薛放离身上,她便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孙太医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没多久,屋内所有人都被屏退,只剩下江倦与薛放离。
江倦垂下眼睫,安静得不得了,时不时还是有眼泪往下砸,薛放离就这么看着他。
他也只能看着他。
他不敢靠近。
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江倦真是忍无可忍了,他气闷地问薛放离:“有什么好看的?你就不能帮我擦一下眼泪吗?”
“……”
江倦要求了,薛放离才朝他伸来一只手,指腹轻而缓地拭去江倦面上的水渍,动作之轻柔,与他方才说话时的冰冷口吻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给江倦擦拭眼泪,也只是擦拭眼泪,既没有揽过江倦,也没有把他拉入怀中,江倦看了他好几眼,只好作罢。
哭了一场,情绪也有了发泄,待眼泪被擦完,江倦也终于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佛珠,手指慢慢地卷起薄被一角,“……珠串断了。”
“断了就断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串佛珠,是照安寺的圣物。当年皇太后借口镇邪,讨来了这珠串,让薛放离日日佩戴,他不信鬼神,只想看看这所谓的圣物可是当真镇得住他这邪祟。
戴在他这邪祟手上,是镇邪之用,戴在江倦身上,就是护佑平安了。
薛放离垂下眼,“……抱歉。”
生了这么多气,还被气到哭,江倦总算等来了一句道歉,不过他也没有很轻易地就接受,江倦问薛放离:“你道的是什么歉?”
薛放离:“不该哄骗你。”
江倦:“那你故意喂我吃葡萄、我心疾才发作完你跟我说话还那么凶、我不许你走你偏要走呢?”
薛放离:“是本王的错。”
江倦摇摇头,还是不原谅他,“还差两次道歉。”
薛放离:“……”
听他一桩一桩地道完歉,江倦终于好受多了,他慢吞吞地说:“你明知道我在生气,还存心气我,让我更生气,要不是有指婚,你这辈子都别想有王妃。”
“一直一直气我。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再换一个新的太子妃吗?”
江倦评价道:“你想得美。”
停顿一小会儿,江倦又说:“我说回来想一想,你下午来一趟,晚上又来一趟,都不要问我想得怎么样了吗?”
薛放离望他,神色晦暗,“不是不问,是……不敢问。”
江倦“啊”了一声,“你还有不敢的吗?我看你什么都敢。”
薛放离没有搭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江倦接着问:“那……你为什么骗我?”
答案还是一样,薛放离平静地说:“不敢让你知道。”
江倦疑惑地看他,薛放离缓缓地说:“你是小菩萨,喜欢普度众生,见不得丝毫苦难,我却只会与人制造苦难。”
“……我怕留不住你,也怕你会害怕。”
江倦一怔,慢慢地说:“我也没有那么胆小啊。”
薛放离:“是吗。”
他看着江倦,目光很沉也很深,里面有许多江倦看不懂的东西,薛放离微微一笑,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怕啊。”
过去的许多年,他无畏亦无惧,更心无牵挂。哪怕每一日都在被喂食毒药,哪怕与蒋晴眉的尸身被锁在一起十四日,薛放离从未生出过丝毫恐惧,他有的只是厌恶,他厌恶世间万物,他更厌恶他自己。
可是后来,他开始怕了,他怕得越来越多,他的顾虑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