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山中,浩然亭下,众大小道门熙熙攘攘齐聚一处,各怀心思。
风陵弟子则是倾巢而出,列阵以待,立于亭下。
打头的是满脸茫然的罗浮春,身侧立着一个稍带虚弱之色的桑落久。
他至今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使面对来势汹汹的道门众人,听到他们满口的诘责怒言,他也不很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本能地将师弟护在身后,似要用肉身挡住那泼天而来的恶言恶语。
风陵虽开启了封山之阵,可几家道门商量之后,一马当先,竟要作势硬闯大阵。
他们本想着,风陵弟子岂敢当真动用剑阵,伤害同道之人?
待他们到了阵前,守阵的弟子担不起责任,自会放行。
孰料,等他们到了大阵近旁,风陵剑阵铮然一声,发出凤凰啸山似的清锐剑鸣,剑风骤起,惊涛汹涌。
来者数人齐齐大喊一声“不妙”,纷纷而退,还是有人躲闪不及,被剑气划破了衣服,洒下一串血来。
闯阵之人眼见风陵当真敢动武,怒发冲冠。
有人出言指责:“风陵当真无耻!为护一名魔道,妄伤同道之人!”
虽不知常伯宁为何下此命令,守最前阵的一名年轻风陵弟子闻言,却是不乐意了,高声应道:“我们的阵法分明就立在此处,你直眉瞪眼地往上撞,关我们什么事情?”
来人怒道:“你可知封如故入了魔道?!”
那风陵弟子实话实说:“我等不知。”
来人愈怒:“风陵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反倒闭门不出,难道是要公然包庇?!”
年轻弟子按剑冷声道:“我们只知,端容君叫我们看守大阵,非有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你不是端容君,我不与你说话。”
说完,他索性真的背过身去,不理会哗然的众家道门了。
尽管知道风陵传统向来如此,最是护着自己人,来者还是难免跳脚:“好一个风陵山!自恃名门,门下弟子一个个狂悖至极!”
文始门门主文润津阴着一张脸,立于众人之中。
还是有人发现了他,满面堆笑地上来招呼:“哎呀呀,这不是文门主吗?”
文润津听出来者不善,只在鼻子里低低哼了一声,权作回应。
果然,来人下一句便不是好话了:“文门主还是得上天眷顾的,险些做了封如故的亲家,不然哦——啧啧。”
死了女儿,算是哪门子的上天眷顾?
但文润津不得不承认,此人说得有几分道理。
幸亏当初女儿闹着退亲,若否……
况且,封如故知道他文始门的秘事,知道他扣押魔修、威逼其父其母、从中牟利一事,虽然那四名小魔修已经被他领走,文润津心中仍是惴惴,自他走后,寝食难安了数月之久。
如今,封如故有了现成的把柄,还径直送到了他的手中,文润津下了决心,最好是借此机会,将封如故一脚踩死,如此一来,封如故说的任何话,对自己提出的任何指控,便都没了可信之处。
于是,他咽下一口闷气,假作坦然:“就算他是我的亲家,那有如何?难道要放任此**乱正道?大义灭亲,犹然为可!”
说完这振聋发聩的言辞,文润津心中憋闷,甚是不甘,余光一转,觑见一个身影,嘴角微勾,将祸水向那人引去:“百世门萧门主,不知你可有此决心吗?”
百世门门主萧思汝闻言反问:“文门主是何用意?”
“字面之意。”文润津扬眉吐气,“汝家二公子,在那封如故门下效劳六年,现在打算如何?难道要站在封如故那边吗?”
“吾儿萧然,承封道君青眼,收为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可替师门掩过饰非,同样,文门主也不可杜撰揣测从未发生之事。”萧思汝转向罗浮春,隔着一层法阵,高声询问,“然儿,你可知晓云中君入魔一事?”
罗浮春执住桑落久的手,呆愣难言,连众多剑刃似的目光刺在他身上,仍不自知。
众多迷思,大大削减了他的知觉。
萧思汝略略抬高声音:“然儿?”
罗浮春从木然中霍然转醒:“孩儿不知……”
“文门主可听见了吗?他说不知,便是不知。”萧思汝转向文润津,客气地一拱手,“请文门主自重。”
文润津倒也没怎么刁难,讨了些口上便宜,便住了口。
谁人不知,封如故待他这两个徒儿,是如何的刻薄寡恩?
这两名徒儿近些年来走南闯北,变着法子赚取银钱,便是供封如故挥霍的。
到现在为止,没人见他们用过归墟剑法,没人见他们从封如故那里学得一丝半点的本事,名字倒是被封如故连名带姓、随口改作了酒名,简直是把这两名大好青年当做杂役驱使。
在文润津看来,这几乎等同于羞辱了。
文润津自问,若是自己遭此对待,抓到封如故的把柄,绝不会替封如故掩饰。
若说他这两徒弟有多真心实意地爱他、敬他,以至于敢替他瞒下这滔天大罪,文润津自是不信。
因此,他只需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走便罢。
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