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监在旁边揣摩着肃安帝的脸色, 此时大着胆子应了一句:“太子落难,那小女子不离不弃,也算尽她的本分,可见太子的眼光还是好的, 没有选错人。”
肃安帝嘲讽地道:“依朕看来, 太子在这整个事情上都是大错,前面求着要娶的是他, 如今求着要退的也是他, 心性不定, 反复无常,若传扬出去, 岂不是笑话一场, 连皇家的颜面都被他丢了个干净, 何其荒唐。”
宋太监却笑了起来:“确实是荒唐了, 皇上钦定的太子妃, 岂是儿戏, 怎么能容太子想退就退,依老奴看来, 皇上是太过疼爱太子了, 别说天家, 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断断没有这样的道理,儿辈婚姻之事, 当从父母之命,可不能让太子乱了规矩。”
肃安帝的声音冷冷的:“这逆子, 没规矩的地方还不够多吗?他向来胆子大、主意也大, 很不把朕放在眼里。”
宋太监赔笑:“太子年轻气盛, 哪里晓得皇上对他的一片苦心,好在他马上要娶亲了,大凡男人讨了媳妇,就稳重许多了,毕竟有家有小的,做事也得瞻前顾后一些。”
宋太监这话,简直是说到肃安帝的心坎上去了。
若说贺成渊是一只难以驯服的猛兽,那方氏小女子大约就是猛兽心甘情愿套上的枷锁,他身如铁石,却独独留了这么一处软肋让人拿捏,这个节骨眼上,怎可轻易放过?
肃安帝的心思动了一下,神情就有些微妙起来了。
于知行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这时候适时地问了一句:“太子如今尚在羁押之中,殿下勇猛无双,在军中素来又得人心,若时日长了,恐怕要生出什么变故,刑部兵力不足以应变,是否要加派重兵防护?”
于知行的这一句问话,又让肃安帝陷入了某种沉思中,江都府的军报还散在地上,肃安帝在心里揣摩着那些人的名字,默默地思量着,如果贺成渊出了什么变故,这些人……会不会有所异动?
不,至少现在还不能动他,贺成渊掌兵多年,战功赫赫,他有一种独特的力量,能令属下为他披肝沥胆,肃安帝曾见过贺成渊率部出征的场景,那时节,锦旗遮蔽天日,军士们雄壮的呼喊声几乎撼动长安城墙。
国之柱石,不可轻移。
急不得,当徐徐谋之,何况,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肃安帝这么想着,看过去显得十分不忍:“太子忤逆,为人臣、为人子,却对朕动武,朕心疼哪,朕该拿他怎么办?若轻拿轻放,国体何存,朕的颜面又何存?”
沉默了片刻,肃安帝慢慢地对于知行道:“下毒一案既已查明与太子无关,就把他从刑部大狱放出来吧,但是,这逆子目无君父,不忠不敬,也不能轻易饶了他,暂且幽禁于东宫,令其自省,以观后效。于知行,照朕的旨意去办。”
“喏。”于知行躬身应答。
肃安帝马上又转过来对宋太监道:“那方氏女子也是被人诬陷了,平白受了委屈,既然其品行无亏,也没什么道理夺其太子妃之位,太子待她甚厚,她自然须以情义报之,无论太子是荣是损,她都应当陪伴左右,不错,便是如此。”
他似乎思量了一下,慢慢地道:“吩咐钦天监,选个差不多的日子,把太子的婚期提前吧,朕……要看到太子早日完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就在这么一瞬间,肃安帝忽然又生起了一个念头,是了,他的长子已经快要二十岁了,还没娶亲呢,这大不成体统,来日若是这个儿子上路,孤零零的没有人陪伴,岂不可怜,到了泉下,见到姬皇后,少不得要惹得姬皇后又埋怨他,既如此,先给儿子讨一个媳妇,也算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尽到心意了。
肃安帝心中考虑妥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又拾起了慈父心肠,叹息道:“希望这逆子成家以后能稳重一二,切不可再如往日轻狂了,正好,趁这段时间让他修身养性一番,其他的事情就暂且放一放吧。”
于知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宋太监一眼。
宋太监此刻又安静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伺奉在肃安帝的身边,若无其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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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方战风风火火在官府衙门间跑了几趟,把方老侯爷留下来的那套宅子转到了方楚楚的名下。
他板着脸对女儿道:“你爹这么多年下来,也没给你攒下多少钱财,幸好还有你祖父的家底在,还能撑几分场面。那个人,哪怕再落魄了,出身终是不同,我们方家也不能拉面子,拿着这个房契,你的嫁妆,如果将来他不要你了,你在长安好歹也有落脚的地方。”
方楚楚讨好地蹭过来:“爹,你真好,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出嫁了要把你带上的,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的。”
方战愤怒地敲了方楚楚的脑袋:“你还说,都是你们闹出来的,好了,爹明天要回青州去了,以后眼不见为净,免得被你气死。”
虽然这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故,但兵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看过去没有更改的迹象。方战厚着脸皮去求见董年,董大人十分客气,然而客气了半天,调令依旧不变。
没奈何,方战只得按着原先的安排,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