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女孩子,女孩子,你咋就记不住呢。”任小山白了秧宝一眼,伸手抚了抚她裙摆上机绣的蕾丝小花,“真好看!秧宝你脱下来,让我试试吧?”
“才不要呢,”秧宝双手紧紧往下压着裙摆,抬眼扫过他的十指,惊道,“任小山,你还染指甲?!”
任小山抬起右手看了看:“我妈说了,女孩子在娘家,不但要过得舒服,还要过得精致。漂亮的衣着,优雅的仪态,只是第一步。”
怎么鬼!
这是能教男孩子的话吗?
瞥了眼秧宝粉嫩无色的十指,任小山兴致勃勃道:“秧宝,上午我和妈妈摘的指甲花还没有用完,走,去我家,你让我试试你的小裙子,我给你染指甲。”
“我不染指甲,”秧宝拍开他抓住裙摆的手,疑惑道,“你上午没去学校?”
任小山头一勾,带着几分失落道:“我生病了……”
“撒谎精!”任三嘴一撇,毫不留情道,“都被学校开除了,还上个鬼的学。”
秧宝一愣:“怎么回事?”
“他偷看女生解手,掀人家的裙子,”任三丢脸道,“很多家长连名抗议,这不,学校就把他开除了。”
“才不是呢,”任小山伸着兰花指,娇俏地跺了跺脚,“是她们打架没打过我,找家长告状。一群告状精,我以后再也不跟她们玩了。”
“嗤,是人家不跟你玩吧。”
“任小三你再说、再说,我告诉妈妈了,你欺负我。”
“秧宝,”苏老跟季司令、任铭川显摆过子瑜和懿洋,回头唤孙女道,“过来,跟你季爷爷、任爷爷打声招呼。”
秧宝丢给兄弟俩一句“你们别吵了”,一溜小跑到了苏老身边,躬身朝季司令、任铭川弯了弯腰:“季爷爷、任爷爷好。”
任铭川微一颔首。
季司令摸了摸秧宝的头:“听你苏爷爷说,前段时间去沪市了?”
“对哒。”秧宝打开自己挎的绣花小包,从中拿出两把卷起来的紫竹团扇递给他和任铭川,“我还去了紫竹的生产地凤山村,看这就是那边的竹艺品,送给你和任爷爷。”
“哦,谢谢秧宝,”季司令接过团扇,在秧宝的指点下,解开小扣,展开团扇看了看编织技艺,和上面刻绘的山石风景及下面的靛青丝线穗子,“这一把团扇,多少钱?”
“进价两块,卖港商15元一把,要是给旧货商店,那就是7元一把。”
任铭川双目微微一缩,低头看眼秧宝,小姑娘双眸清澈如一汪泉水,照着人影,不像在说谎,那是不是说明,颜家在偷偷做团扇生意?
可让他惊讶的是,苏老从头到尾竟然没有制止。
都是人精,苏老哪会看不出他的打量,暗自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季司令愣了愣,看着手中的团扇,慢慢陷入了沉思,上面那位,去年就想推动经济改革……可国内停滞了十来年,思想早已固化,哪会那么容易。
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雨,这会儿空气有点闷,秧宝抬头见季司令和苏爷爷额上都出了汗,翻了翻挎包,从中掏出两方绣样简单的绢帕,递给他们:“苏爷爷、季爷爷擦擦汗。”
苏老自己有,蓝白格子的棉布手帕,因质量不错,缝边精致,1.2元一个。
“秧宝收起来吧,”苏老掏出自己的帕子,“苏爷爷用这个就行。”
季司令没拒绝,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浅蓝的绢帕,用深浅不一的蓝色、绿色绣了丛兰草,翻过来,才发现另一面也绣着丛一模一样的兰草:“双面绣!”
季司令惊讶了一瞬,问道:“秧宝这帕子多少钱一条?”
“这是我让爸爸找胡同里的卫大娘绣的,15元/条。”说着,秧宝抿嘴一笑,开心道,“季爷爷,你知道,我卖给港商一条多少钱吗?”
“多少?”
秧宝竖起两指:“两百,不过,那绣样要比这个更加精致,所用的布料也更好些。我跟卫大娘签了合同,四六分。”
季司令震了震,牵起秧宝的手:“来,秧宝跟季爷爷说说,你是怎么操作的。”
“你偷偷做生意!”追来的任小山一脸惊恐,随之往后一连退了数步,“我不跟你玩了。我妈说,偷偷做生意是犯法的。你、你要小心了,被警察抓住是要坐牢的。”
季司令凝了凝眉:“这是谁家的孩子?”
小李扫了眼尴尬的任铭川,轻咳了声,低语道:“任老的小孙子。”
这么一提醒,季司令想起来了,过年时,任铭川带家人给他拜年,他还给小家伙们发了压岁钱:“哦,铭川家的小囡啊。”
小李摸了摸鼻子:“是男娃。”
“男娃?!”季司令仔细打量眼任小山,“怎么打扮得跟个小囡似的?”
长辫子,小裙子,女童穿的蕾丝袜小皮鞋,哦,还描了眉,涂了腮红,染了指甲,越看季司令的眉头皱得越紧。
“范同志一连生了三个男娃,到了第四个,一心就想要个小囡,结果,又是一个带把的……”小李解释道。
如此,倒也情有可缘。季司令牵着对任小山做鬼脸的秧宝,朝梧桐树下的长椅走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