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锁孔里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声音,门开了。
楼内一片深静,何在洲蹑手蹑脚把行李放在一边,俯身换鞋。他没开灯,摸着黑往客房走。
这短短的一截路,他走过无数遍了,客房的门他闭着眼睛都可以摸到。
但是今天,何在洲的感觉是不同的。
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是他的内心有一种微妙的热乎。
轻轻拧开门把手,开门,关门。
转过身来,何在洲整个人凝滞了。
屋内很暗……但其实也没有那么暗,而屋外晕黄的路灯正从窗子倾入。
何在洲清清楚楚地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小小巧巧,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倦了的猫。
他定了好一会儿,像是连路都不会走了,直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梦里嘟囔了一句不清楚的话。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声在汹涌。
何在洲按了按心口,眸光低低地垂下,跟沉沉的夜纠缠交错。
他终于抬起了步子,走到了床边,颤抖着……用染着凉意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梦中人的额头。
——五年了。
刘小麦正在做梦。
倒不是什么美梦,是往事重演。她仿佛回到了在京大念书的时候,何在洲成了她学弟,踩着他那拉风的自行车,总是要载着她去上课、去食堂、去图书馆。
人家这么诚心诚意地想当她的长工,刘小麦实在是不好意思回绝这份好意。
那是夏天,蝉叫得正欢,京大的湖里铺满了荷花荷叶,上面有蜻蜓点水。
刘小麦穿着长裙,带着凉帽,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自行车骑动的时候,她的长发就会飘起来。
“何在洲,你慢点,我头发缠到你包带上了。”
为了解头发,刘小麦偏着脑袋靠近了他的背一点。
何在洲的背部僵硬了。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衫,刘小麦感受到他里头肌肉的蓄势待发。
“?”
刘小麦沉着一口气,赶紧弄好头发,端详着他的后脑勺,“你紧张什么?”
她看不见何在洲的表情,但是看到他的耳根红了。白皮子就这点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现形。
何在洲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的声音有点哑,传到刘小麦的耳朵里。
“我……”
我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刘小麦有点着急,她想帮何在洲把剩下的话说了——她隐隐约约知道何在洲想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额头突然落下一滴冰冷,是湖里的水溅上来了吗?
刘小麦睁开眼,眼珠子蒙蒙地转了两下。昏黄的光影里,何在洲的脸近在咫尺,隔了岁月,眉眼熟悉而又陌生。
何在洲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像是触摸一个梦。
“刘小麦,我想和你在一起。”
瞎说。
刘小麦还记得呢。
在京大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小麦,我想和你在一起……共建社会主义。”
人不可貌相,何在洲是个怂的。
他现在怎么不把后半句补上呢?
刘小麦等啊等,看着他并不清晰的轮廓。
“小麦,我想和你在一起。”何在洲深深叹息着说,“我想你了。”
居然没等到后半句?
果然,梦是反的。
刘小麦打了个呵欠,“我就知道。”
说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头闭上了眼睛。
睡觉睡觉!
等等——
好半天,何在洲终于舍得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合上,刘小麦轱辘一下坐了起来。
这他妈的不是梦!
何在洲回来了???
他怎么大半夜来小刘家,他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他、他刚刚说了什么?
苍了天了,她好像也回应了,她回应了什么?
刘小麦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全身卸力躺平。
心平气和,心如止水。
……
早上,刘小麦睁开眼,大片光亮从窗子里照进来,她的大脑很安静,什么都没想。但耳朵很热闹,愉悦的人声从客厅灌入。
“起了起了,小麦,就等你一个了。”
张秀红同志把门推开来一条缝,她冲刘小麦挤眉弄眼。
刘小麦觑着她,看她红光满面,仿佛今天带媳妇。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我晓得了。”
客房紧邻着卫生间,刘小麦没往客厅看,自顾自走进去。一看,哦哟,她的牙膏被挤好了,牙杯里的水倒上了,一摸还是温的。旁边的脸盆里,水放好了,毛巾叠的方方正正浸在里面。
还怪心灵手巧的。
洗漱过后,刘小麦淡定了,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也散开了。
把自己收拾好后,刘小麦走了出去。客厅里电视开着,但是没人看,都在可劲地聊天。刘小麦仔细一听,不得了,刘二柱同志出息了,居然在跟何在洲谈国外的战事。
“小何同志,欢迎你顺利归来。”刘小麦笑道,“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