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不敢当。”张秀红笑容满面虚怀若谷,“哪里来的大名哦,我就是个工人家属。”
“你是一位不简单的女同志啊。”王林林的妈妈笑了笑,“扫盲班的老林先生就是我的父亲,他退休之后就喜欢在那里发挥自己的余热。我从他口中,听说了你。”
张秀红想起来了,睁大了眼睛,无比惊喜:“林委员,是你吗!”
老林先生有个姑娘,在工会当委员,还管着厂里的妇联工作。
张秀红卧薪尝胆,坚持不懈地刷老林先生的好感,就是为了攀上他老人家亲女儿的高枝。
没想到这高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居然就是王副厂长的媳妇,是王林林的妈!
正常,太正常了,她早该想到了。
到家具厂这么久,多少也听说了王副厂长吃软饭、靠老丈人升职的传闻了,他的媳妇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张秀红激动地跟林委员握手,一副老百姓见领导人的那种振奋模样,刘小麦恰如其时地拧开来收音机,屋子里回旋起恢宏大气的赞歌,霎时有内味了。
“林委员,自从我住进家具厂,我就从老林先生、从工人们、从像我这样的家属言谈里,听说了关于你的各种各样英雄事迹了,你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啊,是我们女人中的这个。”
张秀红竖起来大拇指,语调中感情丰沛抑扬顿挫,活的就像这个年代宣传图上的人物一样。
“都要到年关了,林委员你还不能休息,你要筹备我们家具厂的跨年汇演,实在是劳苦功高!”
人被逼到极致,就会潜力爆发,像张秀红,她这辈子都没发现自个儿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词汇,俨然是个文化人了。
林委员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说张秀红同志以往就在妇联负责过这方面的工作,我今天来,也是想从你这里听取一些好点子的,毕竟我们厂里也是第一次搞汇演。”
“!”
来了来了,机会来了。
张秀红面上无比镇定,自吹自擂:“关于搞汇演,我确实是有点经验在身上的,就连我们公社搞汇演的时候,我也是出过不少力的。”
“那就太好了。”林委员道,“我们大人谈事,正好让他们孩子们一起学习。”
王林林:“……”
他渴望地看了窗户外面一眼,“妈,刘小麦的弟弟妹妹都在外面堆雪人呢。”
他推了推眼镜:“妈妈,请问我可以享受一下这样劳逸结合的幸福生活吗?”
林委员被他逗笑了:“去吧去吧,别冻着就行。”
“谢谢妈妈!”王林林活过来了,兴奋地抓住刘小麦的手腕:“我们走吧!”
刘小麦无声给她妈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跟着王林林往楼下跑去。
“刘小麦,我这回语文和英语都考到八十分了,我爸妈还不满意,他们居然想我每门都考到八十分以上。”
正说着,刚巧到了楼下,朔风裹着雪吹过来,王林林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刘小麦搓了搓手,小心地踩在雪地里。
“你反正有大学念,你爸妈为什么还这样严格地要求你呀。”
“谁知道呢,”王林林郁闷,“他们还说以后对成绩的要求会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刘小麦一怔。
是吗,七六年马上就要到了,是上头已经传下来什么风声了吗。
“刘小麦,我爸妈让我在寒假里和你一起学习呢,他们想让你带着我。”
王林林在她耳畔叭叭叭。
这老王家也挺有意思的,有一种爽快的阔气感,想获得一些东西,就先给予一些东西,手段还平和,让别人不觉得受到了嗟来之食,反而有一种遇到伯乐的惊喜感。
王副厂长是这样,林委员也是这样。
刘小麦可不相信林委员是真的找不到人商量工作了,跑过来咨询张秀红同志汇演的事。
但张秀红同志是个惯会打蛇随棍上的,林委员抛下了橄榄枝,她势必紧紧缠绕上去,这辈子轻易都不会松的。
“王林林,你放心吧,你的成绩就包在我身上了。”刘小麦挥斥方遒,“只要我刘小麦还有一口气,就肯定不会允许你在学习上混!”
“??”王林林怕了,“其实也不必如此……”
“啪嗒”一声——
一个小雪球砸到了他的衣领里。
“啊啊啊啊!”王林林被冻得一顿活跳,差点表演劈叉。
“给给给。”刘小麦连忙捏了两个小雪团给他,“我作证是刘小虎偷袭你的,你快报复过去吧。”
“天呐天呐,他来了他来了,我们快逃命吧!”刘小虎夸张大叫,拽着刘小豆的手要来个雪地狂奔,然后噗通一声翻车了,脸差点被雪埋了。
“小虎啊,可怜的小虎……”
刘小虎牺牲他一人,娱乐千万家。楼底下盘旋起快活的笑声,一串又一串。
……
松梗大队,孩子们也玩疯了。
河水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上覆了一层白白的雪。刘小勇背着竹篓拿着石头,到小溪边上,砸着冰面,想去摸里头的鱼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