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濡攀着墙的手紧紧一颤。
她回视陆星衍,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又不知道他看到多少, 没有轻易回答。
陆星衍走上前,将一只黑白相间的马克杯递到孟濡跟前, 试探问:“漱一下口?”
“……”孟濡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喝水漱口,吐到外面的洗手池中。
洗漱间一片安静,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孟濡张口说话, 却发现被胃酸侵蚀过的嗓子有一些哑和虚弱,“你怎么还没睡?”
“看英语书。”陆星衍简短地答。
“……”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会熬夜学习了?
孟濡难以置信,又后悔刚才忘记关洗手间的门,否则也不会被陆星衍看到她狼狈的一幕。
孟濡想用别的话题糊弄过去, 陆星衍却执着问:“你刚才在吐, 不舒服么?”
孟濡迟疑, 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胃有点不舒服。”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解释,“可能是晚饭吃得太多了。”
“……”陆星衍静默一瞬, 揭露道:“你只吃了不到半碗米饭和几口笋。”
这也算多?
陆星衍不知道她对多的定义是不是有点问题,他真该带着她一块儿看大胃王吃播。
上面的人动辄吃下二十碗米饭。
和他们相比说孟濡是小鸡胃都毫不夸张。
孟濡捏着马克杯耳柄的手指指尖泛白, 勉强弯弯嘴角, 轻声:“你知道很多跳舞的女孩晚上是不吃晚饭的吗?和她们比起来我吃的算多的。”
陆星衍:“?”
陆星衍不清楚别的女孩是怎么样, 不过宿舍秦献的女朋友三天两头就吵闹着要减肥,顺便要求秦献一起减,两个人相约节食两天后,第三天再庆祝似的去学校外面的火锅店大吃一顿火锅。
他没有见过像孟濡这样长期不怎么爱吃东西的。
她不是只晚上吃得少,她是中午、早上吃得也不多。
怎么能算正常?
陆星衍还是不放心,收紧眉头,“要去医院看一看么?”
她刚才的脸色着实令人担忧。
孟濡却摇头否认:“不用。”
她拒绝得太快,陆星衍反而觉得疑惑。“为什么?”陆星衍抬手,拇指轻轻拭去额头上渗出的薄汗,实话实说:“你吐得很厉害,而且这几天脸色都不太好。”
这么明显么?
孟濡顿了下,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陆星衍安抚一笑,“只是消化不好而已,我吃点健胃消食片就好了。”说着,她偏头看了看陆星衍房中昏黄的光线,想转移话题,“你看书也不要熬太晚,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早点休息吧。”
孟濡边走边走向客厅,从茶几下的抽屉中找到一盒健胃消食片,掰出三颗,犹豫了放入嘴里一起嚼。
孟濡将陆星衍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走回陆星衍面前,将马克杯递还给他,微微一笑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女人的眸盈盈,化着碎光,唇瓣沾了水总算有些血色。她伸手揉搓陆星衍的头发,告别:“晚安。”
转身时,眉眼难以掩饰的疲态与黯淡。
脚步也比平时虚浮。
很不对劲。
孟濡进屋后关上门,陆星衍却站在她门口,凝望着她紧闭的、没有一丝光芒漏出的门缝,始终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
手中的马克杯仍残留着孟濡指腹的余温,陆星衍眸色深深,眼睑半阖。
真的,只是,胃不舒服么?
*
不到一周,意大利制衣商就把那晚那名女人的长裙赶工做完,空运回国。
与长裙一起送来的还有特地为孟濡制作的三套成衣,两条春季连衣裙和一条芭蕾舞裙。
孟濡曾经在那家店做过舞服,所以店里有她的尺码。
孟濡起初以为是送错了,打电话向意大利制衣商的老板娘询问,后来得知没有送错。尽管老板娘多次强调这是送给她的礼物,但孟濡还是坚持向对方账户转了一笔衣服费。
这才收下了。
孟濡没有再关注那名女人收到裙子后的反应,一是她身体精力有限,懒得应付。
二是她又收到一个通知。
意大利芭蕾舞团已经来到覃郡,明晚将在覃郡大剧院演出芭蕾舞剧《唐吉诃德》。
主角原本定的是舞团内一名首席舞者,意大利女孩。孟濡身体没出问题之前,这个角色一直是孟濡的,意大利女孩虽同样优秀,但最后一幕中的大双人舞却不如孟濡轻盈、有感染力。
女孩在上一场上一站的演出中伤了韧带,已经回国养伤,这是舞团这次巡演的最后一站。
虽然每场舞剧都会有B角以防意外发生,但意大利团长想起孟濡也在覃郡市,就特地给她打了电话,希望她能代替受伤的女孩完成这场舞剧。
孟濡接到电话时,正在指导覃郡舞团的学生们排练最后一幕,下周他们也要在覃郡大剧院登台。
这两天覃郡舞团忙坏了,既要抓紧排练,又要制定舞服、道具,每个人几乎掰成两瓣使。
孟濡还是不那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