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
养他吗?
孟濡没有特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从收留陆星衍那天起, 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负责这个小孩的生活费。
因为他未成年,没有赚钱养活自己的能力。
而且姨夫姨母生前的积蓄不多, 办完丧事买完墓地之后就所剩无几。
除了她, 没有人愿意照顾他。
现在听陆星衍这么说,孟濡不禁反思了下自己。
她一直在养陆星衍吗?
让他住在自己家, 每年给他打一笔钱。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上回周西铎问孟濡打算照顾陆星衍到什么时候,孟濡说等陆星衍毕业以后。
其实陆星衍上大学后就完全具有生活能力, 可以像现在这样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可是孟濡不忍心他一边上学一边还要分心学费和生活费的事情, 所以每年还会尽本该由姨夫姨母尽的责任, 给陆星衍打生活费。
而她半年前本可以就不那么做了。
她现在的行为, 和那名想包养陆星衍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孟濡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 像偶得仙人的指点的愚钝凡人,脑海里慧根发亮, 心智透彻——原来, 没有区别。
孟濡看着深巷中仍笑容痞懒的少年, 唇瓣轻轻抿着, 身上包裹的外套仍是陆星衍的体温。
凛风袭来,扑通,刚才漏跳的心脏重新开始律动。
像活了似的。
陆星衍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俯身,双手抱着孟濡的腰, 忽然用力, 将她放在一旁被人遗弃的小矮桌上。
孟濡讶然, “陆星衍——”
少年松开孟濡, 稍稍后退,执起孟濡左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搓了搓。
少年抬头仰视她,薄唇微掀,没来由说:“做家务,拿快递,修水管,除了做饭,我都可以。”
孟濡:“?”
他在说什么?
接着,陆星衍目不转睛,似呢喃似请求地说:“虽然我现在是小白脸,但你不要把我让给别人啊。”
“……”
少年嗓音真切,语气吊儿郎当,但却听得出一点撒娇意味。
孟濡不可避免地又想到她在“包养”他,既然是包养,单纯的做家务、修水管肯定不够,还要他……
就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
孟濡脸颊腾地升温,不能再想了,可是她控制不住,面上的温度越来越滚烫。
好在这条巷道光线不好,昏昧无灯,无人看见。
孟濡抵抗不了陆星衍撒娇,虽然他总共也没对她撒过几次娇,但每一次都让她束手无策。
孟濡觉得不能再和陆星衍离那么近了,否则她会想得更歪。
这是你表弟!
孟濡告诫自己。
她伸手推开陆星衍的肩,匆忙从矮桌另一侧跳下,抬步往前走说:“别乱说……快点回家吧,我好困。”
没走几步,孟濡霍地停下。面前是一堵墙,墙根儿下堆放着空啤酒瓶等杂物,不能再走。
身后,陆星衍愉悦低沉的声音响起,刚才竟没有半点提醒她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她走错路。“濡濡,你走反方向了。”
孟濡:“……”
孟濡只得转身往回走,路过陆星衍身侧时,伸手扯住少年脖颈上尚未来得及摘下的领带,拽过肩头,拖着陆星衍往前走说:“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
这天之后,孟濡尽量不去想她和陆星衍究竟算不算“包养关系”。
孟濡白天去南大上芭蕾舞,晚上回来跳会儿基本功,早早地洗漱回房间睡觉。
尽管如此,陆星衍放寒假后,不再去dirty pub打工,空闲的时间很多,他们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仍旧不可避免地会有许多见面的机会。
少年早晨洗完澡满身水雾光着上身行走在客厅;少年趁她做饭时忽然出现在身后,一手撑着流理台,将她圈在怀中,一手抬起够橱柜里的碗碟;少年盘腿坐在沙发前,盯着孟濡睡着的侧颜,在她困顿睁开眼睛时支着下巴说“你最近怎么觉这么多”;少年坐在舞蹈房看她跳芭蕾时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孟濡甚至忘了,她还答应过帮陆星衍寒假辅导英语。
最近几天舞团为了赶排练进度,每天都很辛苦。孟濡难得休息一天,中午起床就被堵在房间门口,少年肩膀支着墙壁问:“什么时候帮我辅导英语?”
“……”
不得已,孟濡洗漱完,下午开始给陆星衍上英语课。
孟濡十六岁至十九岁都在英国学习芭蕾,班上也几乎只说英语,她的英语听说水平在那三年突飞猛进。
孟濡看了看陆星衍的课本,又询问了陆星衍平时考试的基本题型,决定从每课后面的练习题开始讲。
少年的房间光线一般,下午阳光转到背面,视线微暗。
陆星衍打开桌面台灯,孟濡在灯下乌眸清亮地看着他,半晌问:“你有笔吗?”
他的书本白得像刚从印刷厂里拿出来,不怪孟濡有此一问。
少年“啧”一声,拉开抽屉,寻找半天,终于找到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