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巴当官的在历史上不是没有。
但只那么几人, 还都是天资卓越之辈,有那经视治国之才。
莫不是台上之人亦是如此?
黎青颜念头刚起, 就听见身边的黎青堂小声“啊”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低头赶紧同黎青颜道。
“世子堂哥,我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好像不是天生结巴,是一紧张就结巴,听说是出身三甲进士, 因为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偶然被圣上看见, 破格点为了庶吉士。”
“名字倒是一时半会没想起。”
黎青堂苦思了一下,还是没想起, 也便作罢。
不过,黎青堂的话,黎青颜听着了, 她身边的人也听着了, 一时,方才还打起精神头的学子们, 眼神闪过几丝失望。
但碍于对方到底是个官, 没有当场拂袖离去。
只是,台上的那位结巴官员, 好像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不给力, 抑或是不自量力。
说话结结巴巴不说, 他竟然也选的是“前程”这一主题。
结巴官员好不容易将第一句话捋顺,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嗤笑”,以至于他的脸更红了。
台下学子们再怎么腹诽也不敢公然嘲笑朝廷命官,这笑声来源,不言而喻。
是郎川。
郎川此人本就有些恃才傲物,见不得旁人抢他风头。
如今,见一个结巴,还是个三甲进士,竟在他讲学完后,还要讲同样的主题,当下眼神便有些看轻于那人。
郎川若生于现代,一定会将结巴官员的行为,归于“蹭热度”。
因为郎川若是因这场讲学扬了名,他们这三篇同一主题的讲学,皆是会被外界翻来覆去的比对,袁庆赢不过他,生气正常,也不喜自己的讲学同郎川相提并论。
但这个结巴官员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没什么名气,若不是他成为庶吉士,郎川还不定知道有这个人,虽郎川自知,结巴官员该是讲的不怎么样,可以拿来衬托于自己,但同时也成就了结巴官员。
将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场讲学过后,有多少人知道郎川,就有多少人知道这位结巴官员,虽然风评不一定好,但郎川就不喜以自己的名气带个累赘。
所以方才,故意笑话了一下那个结巴官员。
听闻,这位结巴官员,一紧张更容易发挥不好。
嗤嗤,要借他郎川的东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吧。
郎川的故意施压,确实奏效。
那位结巴官员,嘴是越来越捋不直了,甚至因为紧张还浑身出汗,本是天赐的容貌,也因满脸大汗而大打折扣,显得有些狼狈。
底下学子们,虽然未有恶言,但面上也难掩不耐,都没听清结巴官员讲些什么,只等他赶紧讲完,赶紧回去吃中饭。
结巴官员端坐在蒲团上,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他微微泯了泯唇,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抓了抓衣裳。
“比…比…起在史书中书…书写下自己的…自己的名字,吾…吾更想……”
说到这,结巴官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略有些收缩,在看到底下一双双根本没在听他讲学的眼睛后。
其里的心不在焉和不甚明显的讥讽嘲笑,结巴官员看得出来。
他恍惚间想到一路走来,他似乎总遭遇这样的目光和眼神,因为结巴,因为表达不清楚,他总是被人瞧不起,就连他这个庶吉士的位置,也被人诟病,根本没实力也没资格坐上。
也许一会他说完他的理想,还会被人嘲笑不自量力。
这里,没有人懂他,也没有人理解他。
没有人。
他先前试过很多次,也经受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他原以为自己该是习惯了。
可这一回,他却觉得有些累了。
他还想保留他自己最后的自尊,不至于落到任人围观,随意耻笑的下场。
结巴官员想法一过,表情黯淡了几分,剩下的讲学,他已然不想说了,反正…反正也没人听的。
他盘于蒲团上的脚微动,正准备起身说结束语,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大人——”
结巴官员抬头,就见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忽然站起一少年,细看之下,少年之容,惊为天人。
结巴官员微愣。
“这…这位学生,可…可是…有…有话要讲?”
面对这样一看绝不平凡的人,结巴官员的自卑情绪更加严重。
黎青颜点了点头,平视结巴官员,目色十分平静道。
“正是。”
“不知大人可否听过一首诗。”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是清代郑板桥的一首诗,诗的意思很简单,讲一个官员在县衙书斋休息时,听到外面有风吹竹叶的萧萧声,他立刻就联想到民间百姓的怨声和疾苦声,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官,但老百姓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情绪和感情。
不过也从另外一个层面上说,老百姓的问题和利益,需得尤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