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这些事, 黎青颜还尚且不知。
因着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落选, 以至于夏谦找她去看放榜都是兴趣缺缺。
当时在考场看到这个命题时, 黎青颜其实有过犹豫, 所以出考场前才那么匆匆, 就怕自己忍不住回头修改答案。
她自知自己的观点过于惊世骇俗,如果写下,落选的几率几乎可以定为百分百。
但身为女子, 尤其是经过现代思想灌输后的女子,看到这样的题目,如何能只为了谋取一个国子监的监生席位而昧着良心说话,不只是昧着良心,简直是丢尽了天下女子的脸面。
许是想到了那日在南华寺姻缘树下祈求姻缘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一生中头等大事,便是寻觅个好郎君,以此好生相夫教子,安定后宅。
就这样, 还落上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虽说圣人当时气言, 后世却多用此话轻视女子。
这才是黎青颜生气的地方,所以, 黎青颜写下的文章, 不由多带了几分自己的主观感情。
事后, 她回想起来, 也有总结反思,其实若是她当时能够再冷静应对些,或许能想出更好的方法,既能阐述自己的观点,还能顺利通过考试。
只是,黎青颜毕竟很久没写过议论文,这种完美的方法,黎青颜事后寻思了许久也仅仅是约莫找到。
而当时在考场,不过短短半日,自己还一心想为女子发声,心急之下,辞藻难免有所疏漏。
但人无完人,文无绝对。
对于官场时局,考官口味把握不准的黎青颜,即使用了这种她自以为完美的方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后来黎青颜也想明白了,喜好一说,极难捉摸,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方法。
若是碰上革新之人,她自然会过,若是碰上崇圣之人,她如何都过不了。
索性当时的她是抱着落选的心思,写下自己的观点,虽不能中,但好歹抒发了意气,替被轻视了几千年的女子们,正正经经发了回声。
这买卖,不亏!
大不了,便是今年朝考不中,她再另寻觅个安全的地儿待着,或等到来年朝考再战,若是实在担忧自身安危,她还可以走“官生”的路子,即以长平侯世子的身份入学,这是不用通过朝考的方式,也是大多官宦子弟进入国子监的方式。
虽有些丢脸,但保住小命才是头等要事。
黎青颜难得意气了一回,但她并不后悔。
人生若总是在瞻前顾后,那过得也没个趣味。
***
不过最后,黎青颜还是跟着夏谦出门了,起因跟黎青堂有关。
黎青堂自知自己定然会落榜,再加上身体没好全,他爹娘也不让他出门,所以就托黎青颜去贡院门口的皇榜下,帮他装一把土回来。
这是早年间流传在学子们之间的传闻。
传闻在放榜那日,落榜考生只要存一把皇榜之下的新鲜泥土,下次考试时,便能自带福运,入选的机会会大大提高。
这一听就是封.建.迷.信的传闻,黎青颜压根不信。
但瞅着小胖胖黎青堂看她亮晶晶圆溜溜的小眼睛,黎青颜不知怎的没有直言拒绝,反而点了头,承诺给他挖一大罐回去。
所以,黎青颜跟着夏谦早早就出了门,为得是能早点去挖新鲜泥土。
黎青颜刚踏出门口,就见夏谦的马车停在了侯府大门外,素净干净的模样,就同他本人一般。
黎青颜刚准备朝夏谦过去,身后的秋平提醒道。
“世子爷,咱们的马车在这边。”
秋平手一抬,往夏谦前面指了指。
同夏谦朴素的马车一比,黎青颜的马车可就富丽堂皇多了,看起来气派了不少。
黎青颜一听,有些疑惑回头。
“夏公子已备马车,我们何须再备,不能同行吗?”
黎青颜仔细回忆一番,大燕朝没这个规矩啊。
然她刚一问出声,就见秋平瞥了一眼夏谦的马车,眼里流出一丝嫌弃。
“世子爷,这…马车不配你的身份。”
诚然,夏家是江南有名的诗礼之家,可夏家家风素来简朴,衣行用度上亦是如此,放在江南或许有名声相持,并不觉如何,可放在遍地是黄金,抖抖脚都能掉出三俩高官子弟的盛京,可就有些掉分儿了。
尤其今日,世子爷还是要去看放榜的。
以世子爷的才学,定然能够高中,如何能在这种小事上,丢了面子。
秋平心里不自觉为自家主子考虑。
秋平说的话声不大,可不知为何,离得稍远的夏谦马车内,乌木耳朵轻轻动了动。
然后面色有些难看同夏谦转述了方才秋平说的那番话。
夏谦却是神色淡淡,好似丝毫没听出来秋平嘴里的嫌弃一般道。
“不必动怒,世人大多以眼观人。”
说这话的时候,夏谦目光有些飘远微沉,似乎想起了旁的什么事。
乌木虽没夏谦那么好性儿,但经夏谦这么一点,脸色比方才好了些,而下一刻,乌木耳朵又轻轻动了东,神色有些诧异,接着复述。
这回是黎青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