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被包围了。
人影重重,时故茫然抬头,眼前的客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偌大的荒原。
在他看到的画面里,一道道高高的电网将前方的道路拦了个水泄不通,组成一个似乎永远也无法挣脱的牢笼,而在牢笼之外,站满了重重叠叠的人影。
人影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时故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甚至也瞧不出他们的衣着,不过,他能够隐约想象出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无数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站满了整个山头,他们穿盔戴甲,严阵以待,黑洞洞的枪口遥遥的对准时故,枪口内,却并不是传统的子弹,而是由负责时故的科研人员专门研发的、可以抑制时故身上“神秘力量”的、同时还掺杂了高浓度压缩麻醉剂的特制药水。
时故的手哆嗦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然隐约看见了枪口,这让他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他太清楚那药水注入身体的感觉了。
因为麻醉剂生效迟缓的缘故,他会先感到极致的疼痛,痛到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随后,他会渐渐失去力量,意识也变得模糊,已然计算好时间的科研人员会趁着这时悄悄靠近,若是顺利,他们会再次将时故抓回那个噩梦般的病房里,而若是时故还要挣扎,便会用足以瞬间电死一头大象的高伏电压,强行让他屈服。
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每当时故试图逃走,亦或者被刺激得发了病,便会经历一轮这样的痛苦。
画面好像有些晃动,但时故知道,那不是画面在晃,那是他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
我又要被抓回去了吗?
源源不断渗出的汗水流淌而下,打湿了时故瘦削的背脊,进而润湿了他的长袍。
随即,他面上又染上一丝迷茫。
不、不该是长袍。
时故愣愣地想。
他明明……该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才对。
一层迷蒙的灰在他眼中泛起,这让时故看上去很“空”,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没有感情,只有麻木。
可是偶尔的一个瞬间,这双麻木的眼却又会露出一点点人的情绪出来,尽管这情绪微小到难以发现,却也让他一瞬间有了生气。
例如现在。
身上白色长衫在他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就神奇地发生了变化,时故缓缓低下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穿了足足十年的蓝白色条纹。
可熟悉的衣服换上了,时故却觉得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痛苦。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间,时故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不该在这里。
他明明、明明已经逃离了那个世界。
怎么会?怎么会!
他又被抓回去了吗?
十六峰呢?沧云宗呢?
清原、袁策、袁恒、范宏胤……随便是谁,他们人呢?
一种恐慌骤然席卷了时故。
时故并不是一个懂得表达情绪的人,恰恰相反,大部分的时候,为了不多想刺激病情,他一直都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压抑让他省却了很多情绪上的困扰,可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并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消失,只是被隐藏堆积起来,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壮大,越是过度的压抑,越是会迎来变本加厉的反噬。
例如现在。
尽管在四墟大陆的日子算不上太好,但是潜意识里,时故很害怕有一天会离开四墟大陆的。
他怕这只是一场他臆想出来的幻梦,怕终有一天醒来,会再次回到那个他恐慌的病房,更怕……
更怕郁詹只是一个假象。
平日里,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这些害怕,好像只要不去想,担心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而此时此刻,被压抑的害怕终于爆发,并迅速异变成恐慌,恐慌又衍生出暴躁,时故几乎是怨恨地看向了那密密麻麻围绕着他的电网。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要逼他?!
他已经逃掉了……他好不容易逃掉了!
“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
郁詹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在了时故的脑海里。
要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
夜色悄然而至,今夜,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而在一片深沉的黑暗里,亮着火光的馐珍楼便格外显眼,时故狼狈地瘫坐在阵法中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范宏胤和祝汇已然跟众修士打成了一团,刀剑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只是没多久,二人就显露出了些许的疲态。
尤其是范宏胤,他修为尽失,眼下纯靠法器才能苦苦支撑,可他的法器便是再多,也最多只能支撑那么一会,待到法器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