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地狱是什么。
那么凡是此刻在场的人,想必都会回答:地狱是那一年的青和宗外的端午,是那一晚夜色苍茫的客栈。
地上,十几名蒙面人倒得悄无声息,有的甚至还保持着前一刻逃跑时的表情和姿势,下一刻,就已然彻底失去了意识。
月光挥洒,照在了其中一位蒙面人死不瞑目的面孔之上,黑色的纱布挡住了他的神情,但想必纱布之下,是一张恐惧到狰狞的脸庞。
而始作俑者时故,从出手到一切结束,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步。
夜风呼啸而至,像极了有人呜咽的声音,仿佛天地也会害怕战栗,而时故静静地站在偌大的客栈之间,淡淡扫视着眼前的一幕。
蒙面人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流出,汇聚在地上形成了浅浅的一滩,不幸身亡的几个童子弟子掺杂其内,尸横遍野,这一刻,所有人脑中只剩下了一个词汇
——尸山血海。
忽然,时故动了。
一个沧云宗弟子被直接吓跪。
那人动静不小,但时故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兀自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只很好看很好看的手,修长、细腻、白皙,一切用来形容美的词汇用在这只手上似乎都不会显得过分。
可就是这样一只手,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一位出窍大能的胸膛,也熄灭了十数位大门派精锐修士眼中的光芒。
此时此刻,这只手完完全全被鲜血染红。
时故毫无预兆地后退了一步。
一直盯着他的众人心中一跳,仿佛也跟着他后退了一步似的。
不过这一步过后,时故却顿住了。
弟子们很是疑惑了一下。
他们躲得很远,故而看不见时故此刻的神态,离他最近的袁恒却是瞧得分明,不禁一愣。
那是个很迷茫很迷茫的表情,迷茫中还带着一丝丝惊慌和难以置信。
而后,袁恒心里升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他是被吓着了。
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得笑掉大牙。
一个徒手,轻轻松松就单方面屠杀了一帮强大修士的人,被自己手上沾染着的别人的鲜血吓到了?
可袁恒莫名地就是这样感觉。
时故的嘴忽然动了动。
他应该是在呢喃,只是声音太低,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清。
沧云宗的弟子们这时候稍稍冷静了一点,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有心想要听清他说话的内容,偏偏又没有一个人胆敢靠近。
我又杀人了吗?
对外界动静完全视若无睹的时故迷惑地想。
怎么……就又没控制住呢……
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炸开时故的大脑,疼得他脸色苍白,眉头直皱。
冷汗一波又一波地流淌而出,和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完全混合,时故的呼吸开始加快,沾满鲜血的右手也开始颤抖。
[你杀人了!]
[疯子!怪物!]
好吵。
时故单手捂住了头。
[我不是让你把自己锁起来吗!为什么不锁!为什么要跑出去!]
[他们打你就让他们打!你能有什么事!]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铺天盖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他脑海中肆意叫嚣,一阵高过一阵,时故晃了晃,一把扶住了一旁的石柱,几乎是瞬间,碎裂的声音就隐隐约约响了起来。
胸腔暴躁得仿佛随时要炸开,这让他内心被狂躁的肆虐欲充满,疯狂地想要毁灭一切。
“他怎么了?”有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同旁边人窃窃私语。
从表面上看,其实时故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发生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自由?呵,你怎么想的。]
[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治病]
[血压二百六,超出正常人两倍范畴。]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出你这么个怪物!]
“不……”时故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随后,又一个声音响起,混在无尽的喧嚣里,格外温柔,又格外清晰。
[你没错,时故。]
[你只是在保护自己。]
但很快,这声音又变得尖利。
[时故!保护好自己!]
[谁也不能伤你!谁也不配伤你!]
好吵。
时故心想。
这些人,真是太吵了。
“他应该……不会杀我们吧?”
看着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的时故,一个弟子有些惴惴不安。
这话才刚一出口,他就被一旁的岑羽在背上重重呼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你!”
他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