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
破旧的客栈静得呼吸可闻,而在一片昏暗之间,一双极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屋内沉睡的身影。
他的目光像是一潭死水,一动不动,可偶尔却也有那么一时片刻的闪烁,好像是一个发了很久呆的人终于回神,又好像是他透过郁詹,看到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大概除了时故自己,没有人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也或许,连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思绪。
郁詹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屋内昏暗,提醒着他现下还只是夜半,郁詹下意识地要去点亮床头的油灯,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看向桌边,对上了时故探寻的眼。
郁詹难得愣了一下:“你一晚没睡?”
时故摇头,指了指外面:“那边好像有人打碎了什么东西,我听见了店小二让赔的声音。”
闻言,郁詹侧耳细听,果不其然听到了类似于“碎了”,“赔”之类的字眼。
这倒是有意思。
天都还没亮,这店小二的效率未免太高,莫不是一直守在屋外,就等着别人打碎他家东西?
不过他并未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时故,道:“你真的不用睡会儿?”
时故摇头:“不用。”
“是我在这里你不自在吧?”郁詹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
他在睡觉之时脱了外袍,此刻一身里衣,更显得身材格外修长,但却并不瘦弱,时故甚至能隐隐看见他单薄里衣下凌厉的肌肉轮廓。
从外表上看,这简直就是个和时故完全相反的人。
冷戾,硬气,永不妥协,桀骜不驯。
永不妥协。
永不妥协。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永不妥协?
夜色昏暗,隐藏了时故那双黑眸下难得的情绪流转,他想得入神,便也忽略了一旁郁詹渐渐靠近的身影。
郁詹的出手来得猝不及防。
扬手一抓,就将时故一把扛起,打断了他全部的思绪。
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时故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身体无可抑制地僵硬了一下,时故愣愣看着“罪魁祸首”,一动不动。
床上仍有余温,是郁詹留下的余温,一躺上去,一阵好闻的气息就将他包裹了进去。
——那是郁詹在沧云宗时常用的熏香的气息,清香淡雅,带着些微苦。
郁詹这一路上,有用过熏香吗?
时故沉思,最后的答案是没有。
也或许是过去用得久了,所以现在腌入了味。
时故无边无际地胡思乱想。
毫无预兆的,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胸口。
“你心跳变快了。”郁詹微俯着身,长发自然下垂,最后拂到时故耳廓,微微晃动。
痒痒的。
有一瞬间,时故觉得他要压上来了。
然而郁詹并没有,他转过了身,穿上了外袍。
“好好休息吧。”扔下这句话,郁詹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许久许久,时故才慢半拍地抚上刚刚郁詹按过的部位。
好像……是有点快。
谁也没有将昨夜屋外的插曲放在心上,正如谁也没有想到,打碎一个东西,居然真的会出人命。
时故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这个客栈虽然破,但其实面积很大,前庭到后堂的距离算不得近,能将喧闹声传到这里,想必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但这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时故这样想着,一如既往地等到了饭点才推门出去。
一到前庭,他就发现众人的神色不太对劲。
一个人躺在大堂的最中央,白布盖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只有一只僵硬的手垂在外面。
时故知道,白布盖着,是死了的意思。
算账先生与店小二仿佛看不见地上的异样,依旧忙碌,见他出来,店小二甚至还笑着同他道了句早安。
时故:“……”
是挺早的,但是不太丨安。
众人并没有对于他现在才起做出什么表示,也或许是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见时故过来,岑羽还特意同他解释了一句。
“是昨晚打碎东西的童子。”
岑羽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时故看见他面色微微发白,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下,一路滑落到下巴。
童子?
时故眼里露出疑惑。
岑羽摇摇头:“你自己看看吧。”
他说完,轻轻掀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一个人静静躺在那里,圆目大睁,眼窝深陷,眼球萎缩,无数蛛网自他七窍之中长出,大张的嘴中看不见舌头,全都被蛛网吸食殆尽。
时故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景,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
这个童子他记得,是童子中比较活泼的一个,也是修为较高的一个。
沧云宗不比其余宗门,在沧云宗,童子的地位是高于外门弟子的,有的童子,例如掌门膝下与太上长老膝下童子,连内门弟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沧云宗外门弟子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