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倾倒,只在一瞬。
李阳的死而复生,在京师内引起极大动荡。上震圣人,下震百姓。诸多名流学士聚集于宫门前,以血为墨,求一份公道。
这是一场人祸。
“什么?人没死?还回来了?”梁氏听到这消息时,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那跟我顾家有什么关系?”
冯妈妈面露难色,“如今坊间都传,那李阳先前之所以会传出死讯,是因为老爷他,他派人去下毒……”
“胡说八道!”梁氏猛地自榻上起身,怒斥道:“外头那些无知之辈只会乱嚼舌根!市井之徒懂什么!快备衣裳,我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
冯妈妈立时给梁氏备了衣裳,梳妆打扮后往皇宫去,却不想连宫门都没进去就被遣返了。甚至因为马车上的相府标记,所以路过市集时还被扔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一朝云泥,梁氏坐在马车内,神色呆滞。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变成这样了呢?
梁氏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一阵钝痛后才缓慢松开。竟不是梦,可若不是梦,为何如此恐怖。
梁氏坐着马车,浑浑噩噩回到顾府,她撩开马车帘子,看到面前巍峨肃穆的顾家高门,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到一阵极大的心慌。
“大娘子,定不会有事的。”冯妈妈虽如此安慰,但说此话时眼神却是虚的。
……
顾服顺已经两日未归,谁也不知宫中如今是何情势。第三日时,顾颜卿终于从宫里出来了。
“儿啊,儿啊,如今是什么情状啊?”梁氏三日未休息好,双眸通红也不知哭了多久,整个人仿佛突然老了十岁。
顾颜卿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并不知道顾服顺对李阳做的事,可他必须要解决这件事。父亲已被圣人关押入锦衣卫昭狱,这件事也交给锦衣卫来查了。人一旦入了昭狱,要再想出来那可就难了。
虽然顾颜卿已替顾服顺打点过昭狱内的人,让他父亲在里头能得些照顾,但锦衣卫昭狱可是公认的虎狼之穴,多呆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
“无碍,我能处理好。”顾颜卿安慰完梁氏,扶她进屋,唤人,“冯妈妈?冯妈妈呢?”
冯妈妈疾奔过来,一脸的热汗,双眸惶惶不安的落过来,“公子。”
“好好照料母亲。”
“是。”
安顿完梁氏,顾颜卿出了屋子,往顾服顺的书房去。书房内空荡荡的十分冷清,就连桌上都是不知道放了几日的冷茶。
顾颜卿伸手灌了一碗茶,单手撑在桌上,声音嘶哑,“周林,父亲派去给李阳治病的那个医士,现在哪里?”
周林立刻迈步进入书房,“是府中家医。”
“人呢?”
“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能不见了?”顾颜卿猛地砸掉手中茶碗,面色狰狞咬牙,“找,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是,是……”
……
天色昏暗下来,这一日仿佛无比漫长,其实又无比普通。
苏细在屋内听到唱星和素弯八卦李阳一案时,心情无比平静,甚至脑中只有一句话,“终于来了。”因为从第一次见到李阳时起,苏细就知道,这一日或早或晚总会到来。
她抬手,扯开面前的牡丹帐幔,指尖略过上头的精细绣纹,再看一眼这间富贵香闺。荣华富贵,过眼云烟,何必执着?
“养娘。”苏细穿好绣鞋,下意识透过半开的窗户朝书房处看一眼,问,“顾韫章呢?”
养娘道:“路安说郎君去祠堂了。”
祠堂?这个时辰怎么还去祠堂?
苏细随手拿一件披风,也没让人跟着,提一盏红纱笼灯便往顾家祠堂的方向去。
这不是苏细第一次去顾家祠堂,她很熟悉路,只片刻便到了。
祠堂内,那蓝衣老妪正在点香,顾韫章坐在一个蒲垫上,背对着她,苏细只能看到他穿着素衫,纤瘦而沉静的背影,在袅袅香烟之中仿佛隔了一层云山雾绕,不似真人。
苏细上前,将手中的红纱笼灯放到一旁,然后开口道:“你怎么在这?”
顾韫章听到苏细的声音,也不意外,只轻笑道:“想在这。”
苏细歪头,仔细盯着顾韫章的脸看了半响,然后拖过一个蒲垫,坐在他身边。
听到身边动静,顾韫章道:“你又为何在这?”
苏细道:“想在这。”
“呵,”顾韫章低低地笑,声音清澈,细腻温软。
苏细抱着双膝,歪头看他。
顾韫章问,“娘子的肩膀如何了?”
“得亏郎君圣手,已然痊愈。”此话不知是嘲讽还是感谢,小娘子声音娇娇悄悄的,总是带着一股子属于江南女子的温软和骨子里头的娇气。
祠堂里很安静,苏细突然伸手,在顾韫章眼前挥了挥,“你小时可是能瞧见的?”
“嗯。”
“那怎么会看不到的?”
“吃错了东西。”男子表情很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从轻重的事。可苏细知道,简简单单一句“吃错东西”,毁掉的却是一辈子。丧父丧母,心幼眼盲,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
苏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