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的氛围沉寂了不少,但不影响大部分皇室成员的好心情。庞大的一家子齐聚在明月倒映的湖水旁,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中心位置,接受皇帝和小辈们的祝福。
原本这样子的皇家宴会,该是喝酒作乐的才对。但太后还穿着给孝庄太皇太后服丧的衣服,因此就连最荒唐的恭亲王常宁都只饮了两小杯便止了杯。
不能拼酒,总要找些别的事情做。不然所有人都低头吃自己的,就没有过节的氛围了。
于是畅春园的戏班子过来唱了两出和孝道有关的剧目,又做了铜钱月饼之类碰运气的小游戏,倒也将气氛炒得火热。
按照附庸风雅的惯例,这种宴会是要作诗的。第一个写诗的自然是皇帝。康熙抬头望望空中与往年中秋一般无二的圆月,又看看满坐一堂的亲人们,道:“今年得天之赖,入秋后天降甘霖,无有大灾,方得与众兄弟、叔伯、子侄奉太后于此,宴饮中秋。中秋本在团圆,团圆本在孝敬,此时吟月不过虚情,不如作孝诗一首以献嫡母。”
说完,提笔写了一首称颂太后慈祥仁德的宫廷诗。虽没有一笔写月亮的,却哄得太后娘娘眉开眼笑。
皇帝带头偏离主题,底下人自然也只有附和的,于是纷纷写起孝诗来。若是贫苦出身的汉族文人写孝诗,还能回忆一下老母亲是如何做绣活供自己买笔墨的,来一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之类有情有景的佳句,可是在场的各个都是皇亲贵胄啊!
他们不光是作诗水平比不上汉人,就连跟母亲的相处,也是金银珠宝绸缎美食居多。而这些美食华服也多出自下人之手,实在不能当素材来用。于是,交到康熙案头的诗大都是慈啊爱啊之类的词句的堆砌,稍稍灵活一些的会写比喻,把母亲的贞洁比作汉白玉的白,母亲的身影像宫殿一样高大云云。
正当皇帝脸上的笑容开始减少的时候,一张沾了墨点的诗稿引起了他的注意。稚嫩的笔力吃力地驾驭着飘逸的字体,写成与成年人的作品格格不入的大楷。光是看字,康熙就能看出小孩子的认真和努力。
“寒鸟落红墙,宫街夜色长。遥遥灯映雪,便知暖锅香。”
漫长的冬夜,一个幼小的身影走在长长的宫墙下,四周漆黑而寒冷。直到前方的雪地上出现了灯光,小孩子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因为额娘的寝宫到了,额娘准备了热乎乎香喷喷的锅子在等他。
幼年时的记忆仿佛突然被唤醒,康熙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似乎,也曾经在漆黑的下学路上期待着额娘准备的夜宵。孝康章皇后在他九岁的时候逝世,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呀。
康熙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又看向手中的诗稿,仅仅二十字的童言童语,有一个长长的标题:从太医院回娘娘寝宫吃锅子,落款:胤禩。
皇帝陛下陷入了沉默。
边上的太监梁九功喊了好几句“万岁爷”,才把这位九五至尊给喊回神。
“老八这绝句写得有几分意思,然而最后一句第二字的平仄押错了。”康熙随意地将胤禩的诗稿传给几个大儿子。宗亲们的文化水平明显不如皇子,康熙也懒得明珠暗投。
因为没见过亲妈而没有动笔的太子:……
因为明珠倒台而自闭的大阿哥:……
三阿哥和四阿哥同时开口:“是押错了。”“意境写得好。”毫无默契的老三老四对视一眼,各自嫌弃闭嘴。
作诗水平垫底的五阿哥看看三阿哥,看看四阿哥,小表情茫然又无措。
七阿哥眼圈红了,不知道是被诗感动的还是应对不上来着急的。
儿子们的小动作取悦了康熙,他哈哈一笑将诗稿收回来,往纸堆里一塞。“罢了,将月饼分一块给惠妃送去。让她在病中也乐呵乐呵。”
这月饼不是每张桌子上都有的小个子铜钱月饼,而是康熙亲自祭月时用的超大号团圆月饼。从宗室到大臣,都以分到祭月月饼的大小视作皇帝偏爱程度的指标而互相攀比。
眼瞅着连中秋宴都没出席的惠妃一下子得了一块不小的月饼,这下众人看八阿哥的目光都变了。
白白嫩嫩的小阿哥坐在椅子上,脚还够不着地,爪子上还抓着糕点,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在看自己。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扫了眼系统屏幕上加了10点的康熙好感度,胤禩心安理得地“嗷呜”一口,吃掉了最后一块枣泥酥。
写绝句真是太难了,又要押韵又要平仄,还得意思通顺。不过顾师傅说的,若是不能全做到,意思通顺最重要,平仄可以不压,韵脚也可以不压,打油诗至少还是诗,而一堆平仄押韵凑起来的东西连诗都算不上。
现在看来,顾师傅是对的。皇帝爹对他很满意,连带着对娘娘的气也消了。他是不知道康熙跟惠妃有什么矛盾,但皇帝是个重视母子情谊的人,而惠妃对小孩子一直很好,提醒他这一点就够了。
“宿……宿主好厉害。”私底下准备了无数“惠妃拯救方案”的小系统都惊呆了,“这么轻松就帮了惠妃,还升高了康熙的好感度!”
八阿哥忧郁地托起下巴:“都是生活逼我的。”若不是有势利眼克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