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年注定不是风平浪静的一年。
正月里,宫中的对联福字还没撤下,太皇太后、太后与皇后日日宴饮招待宗亲福晋各地要员诰命,蒙古亲藩代表献礼领宴,娜仁与额吉见了一面,正欣喜着,前朝便闹出事端来。
是日入夜,坤宁宫中,皇后沏了参茶奉与炕上翻书的康熙,轻声道:“天儿晚了,读书伤眼,不如歇了吧。”
“歇什么歇。”康熙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书往炕桌上一摔,脸色难看得很。
皇后心知他是因前朝鳌拜与苏克萨哈换地相争之事苦恼,微微抿唇,心中深恨自己处于深宫无能为力,只能轻声劝解:“前朝的事烦心是烦不尽的,既然一时还没个说法定论,您在这儿着急也是没用。”
她这样劝了一番,在康熙的示意下往炕上坐了,笑脸盈盈地道:“眼看就是上元佳节,老祖宗要宴请宗亲诰命,蒙古外藩诰命也有上了京的,今儿慧妃与博尔济吉特夫人相见,好感人的场面。”
“阿姐与镇国公夫人分离多年,如今母女相见,自然感人。”康熙端着参茶没动,拧着眉,“上元宴饮,宾客单子拟好了吗?”
皇后被他问得一怔,复又忙回道:“已定下了,可要取单子来与您看看?”
“不必了。安排位次时,于位次上以苏克萨哈夫人尊于钮祜禄、瓜尔佳两家。”康熙沉吟半刻,道。
皇后点点头,应了,又迟疑着道:“这……无妨吗?”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上元当日,解禁厚赏昭妃。景阳宫到底偏僻,地气冷,冬日难过,与她迁宫去长春宫吧。就在上元当日宣示,只因逢佳节。”康熙神情莫名:“你懂吗?”
皇后忙笑道:“妾身明白。本来上元例赏宫妃,昭妃也是宫中头一份的,上元当日再赐两碗宴席上的菜色便是了。若是加厚昭妃的例赏……博尔济吉特氏忠靖镇国公夫妇也在京,慧妃那里又要如何呢?”
忠靖镇国公夫妇,指的便是娜仁父母。
康熙看皇后一眼,微微一扬眉:“朕要抬举昭妃,却不能让人觉得蒙古没脸,你懂吗?”
皇后又听了他一句‘你懂吗’,心中略感复杂,百感交集,面上却还是笑着微微点头:“妾身明白,您只放心吧。”
“罢了。”康熙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朕出去走走。”
皇后忙起身恭送,待彻底不见了康熙的身影,她坐在炕上,殿内一片寂静,她怔怔好半晌,方轻叹一声,“皇上这是恼了玛法不出面,叔父搅浑水了。”
“老大人忠心耿耿,皇上会知道的。”兰嬷嬷低声宽慰着,秋嬷嬷捧着东西打外头进来,皇后看了看她,问:“什么东西?”
秋嬷嬷脸上难得挂上个笑,“可不是皇上命人送来的。”
皇后忙拿眼去看,又问:“什么东西?”
秋嬷嬷笑盈盈打开,却见其中是一块羊脂同心佩,坠着明黄如意结的络子,盛在铺着红丝绒底的匣子里,玉质莹润剔透,精美极了,一看就是内宫所出。
皇后亲手拿起托在手心里仔细看了半晌,方缓缓道:“我必与皇上同心,想皇上所想,忧皇上所忧。想必,这才是一位好皇后的本分吧。”
兰嬷嬷轻声道:“您已经将皇后职责做得很好了。”
皇后垂着头,默默未语,白皙的指尖紧紧捏在那块玉上,指甲已褪去血色变得如玉一样白,她紧紧抿着唇,好半晌才长长一叹。
次日清晨,娜仁一早起身梳妆,见福宽领着几个宫女登记整理外头献上的年礼,其中自然以蒙古送来的居多,科尔沁那边,不过自家,另外几支也都礼单丰厚。
福宽见她起身,向她一礼后,道:“这些礼单子都记下了,一家家对过之后,预备登记入册了。均是些首饰头面、衣料摆件之类的东西,您可要瞧一瞧?”
她说着,又从旁边拿起一个锦盒:“若是寻常的也罢,最为丰厚的莫过这一份。这老参生得不凡,根系粗壮,想来有些年头了,补身最好,还有这一只银镂凤嵌大珠的七凤冠,这东珠少说也有龙眼大,嵌着的翡翠也清润自然,配着这白银倒清雅起来,均是达尔罕亲王所送上的,言道以此敬贺慧妃娘娘主永寿尊位。还有这一只赤金嵌宝珠的缠丝七凤头面,是卓礼克图亲王送上的……”
“记着吧。”娜仁听她念叨,看了一眼,随意应着,忽地又问:“可是去年袭爵的那个达尔罕亲王?卓礼克图亲王……是先帝静妃之父吧?”
这辈子亲戚实在太多,而且各个封号冗长,她能记住实在是不容易。
福宽点点头,娜仁恍惚想起那个人,叹道:“当年也是一起玩过的人,收了他这么丰厚的礼,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娘娘如今是蒙古四十九部唯一位列宫中尊位女子,是蒙古的依仗,他们自然是只有献上厚礼的。”乌嬷嬷走过来扶着她,笑道:“那些个头面,也拣两样喜欢的出来,戴着出去,与宫中那起子人都看看,您就是有奢华的资本。”
娜仁笑了,“嬷嬷,那些个东西戴在头上不压得脖子疼的啊?”话如此说,也吩咐:“那一只七凤冠留出来吧,过两日元宵赐宴,我戴着。虽说包头钿子也好,可我总觉着这些个发冠更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