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赴安家祝寿的那日清晨, 秦淮终又将那守贞锁穿在了身上。
只是这一次,锁虽未变, 然那锁中暗藏的物事,却已经换成了老七誊写的赝品。
在将那方子密置之际, 秦淮发现,无论是纸张做旧的程度,还是纸上与钟老爷几无二致的字体, 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必可以瞒天过海。
他暗暗点头, 这老七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的一副好手段。
所以那方子外表再像,内里的瓤, 却必定早已物是人非。
钟家现下人丁不旺,三少爷钟礼与于汀兰皆是病得不能动, 六少爷钟智还远在广州, 钟毓夫妇此时算不得钟家的人数, 所以宅子里真正能去安家贺寿的人众, 总不过三位太太、钟义钟秀兄妹及老七夫妇。
只不过安家豪奢,在邀请客人之时,都标明了可多带贴身仆众,这样服侍起来, 客人自是感觉舒心周到。所以钟家各房, 便也各自带了贴身丫头前往。而泊春苑目前上得台面的, 自然便是大丫头碧儿。
众人在花厅聚齐时, 何意如看了看厅中这些人,便不由叹气道:
“想往年若有这般宴请等事,咱们家上上下下盛装出席,那叫一个齐整,眼下走得走,病得病,倒真让人打不起精神。本来老六和老二媳妇若都在的话,以他二人的口齿,便顶得过半屋子的人热闹,谁知这会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个远行不归,一个倒病得没了头尾。这叔嫂二人,也算得是有缘有份,行起事来,总是共进共退,倒像是一家子般。只可惜老六最关心汀兰肚子里的孩子,若他回来知道孩子已经没了,还不知该如何心疼难过呢!”
她语气平淡,说的又是家中闲言,可是这话听在二房诸人耳中,却偏偏字字如针,扎心的疼。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关于孩子的一些秘事,在钟家,又怎么可能不透到大太太耳中。
莫婉贞脸上的胭脂虽厚,却遮不住这几日蜡黄愁闷的脸色。现下听何意如夹枪带棒,在临出门时还要损上二房几句,哪里还能忍住,登时便冷笑道:
“姐姐这工夫看起来身上好了很多,倒有精神关心起二房三房的小辈,真是有做大姐的风仪,妹妹佩服得紧。只是想来老二和他媳妇还年轻得很,掉了一个孩子,实不算得什么,不出半年一载,再要上一个,也就是了。只是我倒替姐姐发愁,这大房里头,老大钟仁殁了,老三钟礼又只剩下闭眼喘气的力气,那个老七算是半个儿吧,偏还娶的是个男妻,倒怕是真的有无后之虞呢。”
何意如早知道她必要反驳自己,听她话极阴损,却也毫不惊讶,便又淡淡道:
“有后无后,还是只看天命罢了,便是老三,也说不准哪天就醒过来,照样娶妻生子,也未可知。现下只保祐他日后找个不作不闹的稳当媳妇,老老实实生个孩子,又保得齐是他自己的种,我就阿弥陀佛了。”
她这话一出,二房等人都是面色大变。尤其钟义脸色登时变得乌青,便欲开口,身后的钟秀却及时拉了他的衣服,不让他发作出来。
一旁的钟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忙对众人道:“各位太太,这会子时辰已差不许多,车辆早已经在花厅外备好,不如现下便启程吧。”
何意如面带微笑,第一个站起身来,扶着蕊儿的肩膀便朝外走,全不顾身后莫婉贞对着她的背影死命地“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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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的宅子若论规模,虽比钟家要略逊上一筹,但在城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水平。
尤其是他家的园子构造,虽不似钟家那般以水为轴,处处轩馆,皆有讲究,但也算得上是匠心独运,花木葱笼,其中有几处别具一格的景致,颇令人眼前一亮。
而这安家老夫人的寿席,便摆在园中一处极宽敞极富丽的所在。
因安家近年的上升势头直追钟家,在商界威望日盛。故那城中的富豪大户,甚至达官贵人,今日但凡无事的,便皆过来给安家捧场。男士暂且不说,只是那些太太小姐们,简直便是争奇斗艳,极尽浓妆艳饰,一时间处处衣香鬓影,珠宝流光,令人瞠目。
而在一众客人当中,更有几个小报报馆的记者夹杂其中,不时对着各位名门淑女一阵狂拍,更兼采访商界的名流,忙得不亦乐乎。
安醒生知道家里并未请这些记者上门,见这几人不知从何打探的消息,竟是不请自来。不过虽是有些许意外,但是一来他也想借此机会出出风头,只当给安氏香料打上一番广告,二来见诸位来宾并不反感,尤其各位女士更是如鱼得水,争相上镜,便更觉得此举算得上锦上添花,因此不仅不去驱赶记者,倒让下人好生招待。
眼见所请宾客已到了七七八八,外面钟家人方至,安醒生一接到仆众通禀,急忙向身边人说声报歉,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
他先和钟家众人施了礼,又和几房太太道了安后,便靠到钟秀身前,故作亲热地逗她说笑,只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往一边的秦淮身上扫去。
当今豪门望族之家,男宾一般都喜欢追赶时髦,大多穿着昔时盛行的西式三件套洋装,所以满座看去,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