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生气在所难免,在裴漓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之前,他就猜到了林羡会有什么反应,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后悔。
“师尊,既然你我可以结道侣契,说明彼此有情,”裴漓之轻声道,“你生气弟子自作主张,可以再打,别不理我。”
他俯首贴在她的腿上,姿态是绝对的虔诚。
从前还有点试探,如今就是大大咧咧将真心敞露在她面前的。
而道侣契下,若真无半分真心,这契结不成。
起码结契那一瞬间,他们真心相爱。
不是每对道侣都结道侣契的,相反,大部分道侣都不曾提及这个道侣契,道侣契结容易,难解。
“你结的是什么道侣契,你自己不清楚吗?”林羡冷声质问道。
道侣契分两种,但总体来说,道侣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林羡的师兄师姐知道她结了这契,说不定怎么着急上火。
道侣契之所以不被人所推崇,归根结底除了人性不值得考验以外,更多的是因为道侣契将两人的性命直接联系在一起了。
裴漓之哄骗着醉酒的林羡结下的道侣契,又名殉葬契。
有朝一日若林羡身死,作为她道侣的裴漓之也会跟着殒命。
而反过来,若是裴漓之身死,对林羡却是没有任何伤害的。
这种不公平的契约,也只有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结下,而像裴漓之这种哄骗着对方结下的傻子,兴许更少。
“师尊,你抛下我两次了,”裴漓之轻声道,“如果注定还有第三次,那就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那两次,到底给他造成了怎样的阴影,只有裴漓之知道。
在凡间那十几年来,每每深夜,他总是忍不住到她的房间,生怕一眨眼,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转瞬即逝。
林羡终于低下头来,即便再黑,也没有阻挡住她的视线。
跪在她跟前的人动都没动。
林羡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拇指指腹擦拭去了泪,她终于露出了不太一样的神情:“哭什么?”
裴漓之仰着脸,那张俊美的脸上出现了脆弱的神色,饶是林羡,也从来没想过这样破碎的神态会出现在他脸上。
他看起来伤心至极。
那双从前波澜不惊的眼睛,如今带着这样的情绪,让人很难继续保持着冷淡。
“别哭了,”她轻声道,“自作主张的人是你,你受罚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今日的怒意是真的,此时的怜惜也是真的。
林羡往常罚过的徒弟当然不止裴漓之一个,哪怕是再乖巧的徒弟,也总有犯错和懈怠的时候,何况她的徒弟们在入门时年纪尚小,就算是林羡这种大多数时候好说话的师尊,也不能保证永远对徒弟的错视而不见。
尽管裴漓之依旧是那个最特别的。
“弟子知错。”
这一句话,忽然又将林羡的记忆勾了起来。
“你倒总是知错,”林羡忽然道,“可永远不改。”
裴漓之不知在想什么,他们的目光对上,他便盯着林羡的眼睛看。
“师尊原谅我了吗?”
“原谅与不原谅,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重要,”裴漓之将手搭在她的手上,“但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他凑得更近了,对着自己如今年轻的师尊问道:“师尊爱我吗?”
他从前觉得爱之一字矫情,但显然,相爱的人之间,哪有什么矫情与不矫情之说。
黑暗中,林羡将手从他的脸颊顺滑到胸膛上,点了点左边道:“爱与不爱,你自己难道不心知肚明吗?”
道侣契既然能结下,就足以回答了裴漓之想听见的答案。
“不够,”裴漓之轻声回道,“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林羡顿了一下,依旧没张口说出裴漓之想要的答案,她的目光在裴漓之那张脸上一寸接一寸地落下,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裴漓之对这句话的执念颇深,但他已经是个耐心十足的人,哪怕今夜听不到,日后也总会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林羡坐在床榻上,算是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知僵持了多久,终于,她低下头来,额头与之相抵。
“嗯。”她轻声道。
裴漓之愣了片刻才明白,这是她对前面问题的回应。
黑夜总是容易滋生情绪,无论是冲动还是情到深处的呢喃,在这种时刻都显得格外珍贵。
林羡以为今夜到此便结束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说完,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床榻上。
“师尊,我心悦你。”
吻下去前,裴漓之回应了林羡说的那句话。
修士们总是很难张口便说出“爱”这个字。
何况林羡和裴漓之本质上讲,在这方面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林羡这具身体,哪怕同前世近乎一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