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塾的先生是个非常年迈但是修为寻常的老熊猫仙,留了一把胡子, 但是看上去乐观开朗、颇好相处, 即便有淮瑾仙君这么一尊上仙在列,老先生也难得的没有和其他小仙一样怯场, 反而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
老先生说道:“瞧瞧明佑这孩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相貌这般端正,偏偏小小年纪还天资非凡、勤苦努力!你们看看这个字, 看看这个字, 怎么连字都写得这么好看!老夫在这儿教书好几千年啦,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出色的孩子!真是前途无量啊!要不是老夫的女儿好几百岁了, 都想抓来当女婿啊!”
老先生举着明佑一门考试的试卷给大家看, 看上去是喜欢得不得了。
老先生说话豪迈还夹带着玩笑, 可是坐在席座一侧的明佑本人表情却很微妙。
他年纪还小, 倒是不那么介意老先生的玩笑,只是明佑显然不觉得自己的水平值得拿到这样的夸赞, 因此一直心情复杂地板着张脸。
庭院中环境幽幽。
先生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是很特别的, 得知先生今晚会拜访明佑家之后,住在附近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好奇地抱着门框扒在门口,探着脑袋朝里打量。
淮瑾仙君今日亦坐在座中,相比较于瑶兮,他平日里极少在邻里之间现身, 因此许多孩童只知道他是明佑的“父亲”, 却没怎么见过这位传闻中的仙君, 此时见到既是新奇又是崇敬。
淮瑾仙君端坐在座列, 一身清冽的仙气,衣衫一尘不染,后背挺直如竹,正是他们以前想象出的仙君模样,甚至比之想象更为高洁。
“先生过奖了。”
瑶兮听到先生夸明佑,心里其实挺骄傲的,高兴地竖起了耳朵。
“没有过奖,没有过奖!”
熊猫仙摆手道。
老先生喝了两盏酒,面上浮上红通通的酒晕,摇摇晃晃的,心情却是大好。他打量着淮瑾仙君清傲的模样,赞赏道:“真不愧是仙君之子啊!这样出色的孩子,即便之前知道是仙君家出生的,也着实让老朽惊叹不已,想着一定要来看看,如此一见,果然大开眼界!你们夫妻二人都是,灵秀如珠,清雅如玉,天造地设啊!”
瑶兮被夸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往师父身边靠靠。
淮瑾仙君之前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听到对方夸到自己和瑶兮,持着酒杯的手忽而稍顿,白袖浅摆,得体地应道:“先生说得是。”
“……诶?”
瑶兮意外地侧首去看淮瑾仙君。
可是师父并未看她,已单手持杯抿了一口,眉目雅然。
老先生亦没料到说了半天,淮瑾仙君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句。
他愣了一下,继而又看向瑶兮仙子已有好几个月大的肚子,“哈哈”感慨道:“你们夫妇二人感情真好啊!好事,好事啊!老朽自知才疏学浅,光凭老朽教不出明佑这么出众的弟子,明佑在别处也有正式的师父,不过这种孩子,即便能多看几眼也好。等瑶兮仙子腹中这个孩儿出生了,请务必也要让老朽教两天过过瘾啊!”
“到时候还要麻烦先生!”
瑶兮自是连声应道。
熊猫仙老先生乐呵呵的,没多久酒足饭饱,便拄着长杖缓缓离去。
老先生路过藏在门口的几个孩子时,还顺便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那几个孩子皆住得很近,他们羡慕地交谈道:“明佑真厉害!先生之前像那样夸他呢!”
“明佑在考场表现的时候,看起来就和我们不一样……”
“你们之前听到别的先生说了吗?他们说像明佑这样的孩子,我们这里一千年都未必看到过一个呢!”
门外那几个孩子虽是窃窃私语,但声音不知不觉说得很响,明佑跟着淮瑾仙君和瑶兮出来送客,路过门口时,他们的夸奖断断续续落入明佑耳中,让他的面颊尴尬得烧红,等回到院中时,明佑窘迫地将头埋到胸口遮掩。
瑶兮看明佑平日里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孩子此时这般害羞,觉得可爱,不觉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你看,他们也在夸你呢。”
瑶兮想了想,又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修为可比你差得远啦。明佑,你是真的很能干了。”
明佑别过脸轻抿着唇,今日的这么多夸赞似是让他不知所措。不过,他身体微僵半晌,终究是未将脑袋从瑶兮手底下挪开,看起来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他同自己说话似的沉声道:“我还远远不够,学如逆水行舟,骄傲自满乃是大忌。”
但他说完这句话,咬了下嘴唇,又破天荒赧然地对瑶兮说道:“师姐,你是不是明日开始要同仙君他们一起做年关的准备了?书塾休假,我没什么事做了,你需不需要我来帮你的吗?”
明佑的话成功地让瑶兮眨了下眼。
他是个老道的孩童,尽管已经在名义上认作了瑶兮和师父的孩子,可明佑平时实际上很妥善地与他们保持了恰当的距离,几乎没有打扰他们两人的意思,像这样主动提出有融入家庭意思的提议,还是第一次。
瑶兮去看明佑的表情,见他神色惴惴,像是说这种话也很不习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