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都没送早餐过来,刘襄年只能吃医院的早餐,本来化疗胃口就差,再吃这些没味道的病号餐,实在难以下咽。
隔壁高老板拿了一份报纸过来串门:“刘老板,怎么吃医院的早餐?太太都没给你准备爱心早餐?
胃口不好,就是龙肉也吃不下。不用这么麻烦了!刘襄年回他。
高老板把报纸放桌上:“尊夫人昨天从医院出去,闹得有些不开心,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看过了?”
病房里配了电视机,不过他这几天化疗,身体很虚,听见电视机的声音,觉得太吵了。所以基本上就没开过。他接过报纸:
二房粗口骂陈至谦,刘太疯癫冯学明无话
看见这个标题,刘襄年连忙拿起报纸,看新闻。
高老板笑着说:所以说呢!一家要是没个规矩,不是乱了套吗?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高老板一走,刘襄年把报纸拍在桌上,他坐下打电话回去:叫太太接电话。
佣人去叫刘老太太,刘襄年看报纸越看越气,听见吴美云接电话,劈头盖脸就骂:“好吃好喝供着你这么多年,饭都吃进狗肚子里了?在这种时候给我闹出这么多事,是不是天禾不倒闭你不安心?我找你一定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
刘老太太晚上看电视,电视新闻里都是她的片段,没有一家电视台为她说一句话,全是骂她的,这个时候她想要女儿来安慰她,女儿挂了她的电话不说,她再打电话过去,女儿语气无奈:“妈,你当时骂人的时候不看场合,现在知道怕了,有用吗?
这种漠不关心的口气,让她觉得如坠冰窟,她当时力竭声嘶:你是我女儿。这又有什么用?女儿敷衍了事跟她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她只能摇电话给素日要好牌友,人家听见她的声音说:刘太,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害得我还以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我有神经衰弱的毛病,被你吵醒就不要再想睡觉了。
素来对她客客气气的牌友,丝毫不想听她说话。
老太太一个人一夜辗转,现在已经不是她跟那家人对骂,不是想讲清楚谁有理,而是生活了这么多年,这
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
直到天亮她才将将睡着,这个时候被叫醒,接电话,听见的又是一顿骂。
听着刘襄年的叫骂声,刘老太太挂断了电话,进房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
她满脸是泪,想着年轻时候,见到他,被他的清俊和儒雅吸引,她知道他是陈家大小姐的夫婿,他和陈家大小姐伉俪情深,他高不可攀,她这样在泥潭里的茶楼女招待,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她能做的就是他来茶楼的时候,给他倒茶端水。
他出手大方时常多给几个铜板做小费。
那日他边喝茶边看报纸,顿时脸色苍白,踉跄仓惶而走,她顾不得还在当班,追了出去。见他站在河边扶着一棵树,不顾来往的行人,弯腰大哭。
她掏出自己的帕子,怯生生地叫:“先生。”
他接过她的帕子,擦了擦脸:见笑了。
是家人出了什么事吗?
报章上说重庆遇到轰炸,家中面粉厂被炸成废墟。”他眼泪止不住落下,“我太太她……她……
听到这里她走过去:“您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那次之后,他几天没有来茶楼,再来的时候,春风拂面,她上前问一句:“先生,您太太没事吧?
我已经托人打听到消息了,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他对她笑。
看着他轻松,自己也跟着开心,只希望他天天能来。
那个年代,茶楼用女招待,是以柳腰樱口,嘤嘤细语作为卖点。
作为茶楼三美之一,那些前来品茗的茶客,亦是来品人,有教养的风流公子自然不屑于动手动脚,可总有那些暴发户,趁着她们倒茶之际,摸个手,调戏一番,既然做了这一行,这种事情也在所难免,说上几句话,避开些就好。
那一日遇到这样一个客人,还没等她虚与委蛇,刘襄年就出手了,他出手相帮,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的心如小鹿乱撞。
他太太远在内地,自己仰慕他太久太久,终于他把她带进了繁园,那个她从来不敢想的地方,她成了他的女管家,为他生下女儿,要论自己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恐怕就是港城沦陷的那
些年,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他们之间就像普通夫妻一样,轻松自在。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肯定占有一席之地。
太平洋战争结束了,日军撤退了,港城重回英国人的手里。
他联系上了在内地的陈婉音,兴奋地为儿子布置起了房间,让她们母女搬到楼下来,跟她说:大太太是个非常明事理的人,她会接受你的。
他跟陈婉音在一起才一年多,跟自己在一起已经五年了,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心里会不舒服吗?她只能笑着应下:“嗯,会的一定会的。”
见到陈婉音,那个女人锐利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她就不自觉地想抖,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在繁园的日子结束了,没想到最后离开繁园的人却是陈婉音。
陈婉音离开了,自己还住在繁园,但是从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