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尔。”
他重复了一遍,字字啼血。
李德挪开了视线。
当年,李德守约迎娶谢满愿,唐盈突然出现,大闹婚宴。
李德身着戎装,看一眼一脸决绝的唐盈,又看一眼庭前那些忠心追随于自己的部下,面露迟疑。
军师出现在他身边,小声道:“将军,李谢两家盟约已成。”
李德闭了闭眼睛,想起因为他的莽撞而战死的几万魏军,想起为护送他突围而惨死刀下的堂弟,想起饿得面黄肌瘦的将士和谢家盈满仓库的粮食。
“区区一女子尔。”
他喃喃地道,转身牵起谢满愿的手。
年轻时的李德自命不凡,以为自己能够处理好内宅纠纷。
昔日汉宣帝刘询故剑情深,得罪霍光,发妻许平君惨死在霍夫人手中。虽然他后来坐稳帝位,为许平君报了仇,也永远无法挽回相濡以沫的妻子。
李德自信不会成为刘询。
唐盈更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许平君。
他能一边借助世家壮大实力,一边保护好妻子和儿子,逐步削弱世家,等到他登基时,皇后一定是唐盈。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阴丽华等了十七年,当上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唐盈却没等到李德登基的那一天,死在了大火之中。
她留下绝笔信,字字锋利,力透纸背:郎君在上,妾身三拜,今日与君决绝,愿生生世世,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兽首香炉前青烟盘绕,香气清芬。
李德徐徐展开一份奏章,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当日看到绝笔信之后剜心挖骨般的痛楚,再一次泛上心头。
他早该想到的,唐盈性子刚烈,怎么可能像阴丽华那样知情识趣,陪他一起隐忍十几年?
发现他另娶谢氏时,她早就想离开他,之所以忍气吞声留在他身边,全是为了李玄贞。
也是为了李玄贞,她一把火烧死自己,烧死她腹中的孩子。
母子二人,一尸两命。
李德出了一会儿神,“璋奴,国事在前,你是一国储君,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李玄贞不为所动,冷笑:“圣上,你收养芸娘,纵容她,利用她,她坏了你的大计,也是你自食其果。”
李德笑了笑,虽然白发苍苍,微笑时风采依旧:“朕未曾为难她,她要什么,朕给什么,现在她要嫁去叶鲁部落,朕答应。”
李玄贞神色平静。
事情确实是朱绿芸惹出来的,这件事错在朱绿芸。
他也有错,他以为朱绿芸前一阵在是在吃醋,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她居然和胡人搅到了一起。
为今之计,只能像太子妃说的那样,既然没办法阻止和亲,那就必须想办法保住朱绿芸。
李玄贞理清思路,道:“圣上,您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叶鲁部落非要娶芸娘?”
李德神色微沉。
李玄贞接着道:“圣上以金银财宝打动叶鲁酋长,他才会带着几个儿子进京朝贺,现在叶鲁酋长却为了娶芸娘刻意和您为难,煽动其他部落,施压于朝廷,芸娘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叶鲁部落冒这么大的风险?”
李德不语,眸中精光闪动。
李玄贞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让芸娘嫁去叶鲁部落,风险太大,假如芸娘联合叶鲁部落攻打长安,长安守不守得住?又或者,叶鲁部落打着朱家驸马的旗号招兵买马,圣上又该如何?”
李德皱眉。
李玄贞沉着地道:“没弄清楚叶鲁酋长的目的之前,圣上最好换一个和亲人选。至于芸娘,她确实太不知轻重,我会好好管教她,绝不会让她再出现在圣人面前。”
李德沉吟片刻,挥挥手让李玄贞出去。
李玄贞离了两仪殿,立刻去公主府见被软禁起来的朱绿芸。
长史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很久,迎上前。
还没张嘴,李玄贞已经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长史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
公主府守卫森严,金吾卫里三层外三层,层层把守,连内院都到处有戍守的士兵。
李玄贞一面往里走,一面留心观察四周,彻底打消了劫走朱绿芸,悄悄把她送走的想法。
岗哨太密集了。
朱绿芸披散着长发,抱腿枯坐了一夜,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
李玄贞大踏步走进里间,扯住朱绿芸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厉声质问:“谁怂恿你的?”
朱绿芸趔趄了一下,抬起脸,笑中带泪:“没有人怂恿我!我就是要去和亲!我再也不要和你纠缠了!我嫁得远远的,去找我的姑母,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你就可以摆脱我了,我祝你和太子妃恩爱到白头。”
李玄贞无奈地松开手,揉了揉眉心:“芸娘,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叶鲁部落交换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娶你?”
没有人牵线搭桥,她怎么可能认识叶鲁部落的人?
李玄贞不知道叶鲁部落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朱绿芸又被人利用了。
她这些年一直是李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