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乡入了冬,外面的天气滴水成冰。
夜里十点,空调嗡嗡运作着,室内充满着干燥暖和的空气。
江谚从浴室出来,胡乱擦着头发,短发上的水珠有的被毛巾吸收,有的滚进衬衣领子里。
苏倾抱着英语作业在沙发上坐着。她洗完澡不久,半干的头发打着弯披在肩上,穿着过膝的棉质睡裙,套了件外套,坐得很规矩,两腿并在一起,小学生一样。
“等会儿啊。”
“嗯。”苏倾望着他点头。
纵然已经在一起住了好些日子,每当此时,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不然地心跳加快。躲过她的目光钻进房间里,把头发擦干。
抬起下巴,在镜中上下检查着自己的衣服和脸,有没有不得体。
江谚出来的时候,拎着几个月前去商场买的那只棕色的小熊。熊耳朵捏在他手里,敦实的屁股坠在下面一晃一晃的,显得分外可怜。
苏倾好奇的目光一路跟着熊,直到他把它墩在他们中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修长的手隔着熊伸过来,把她怀里的作业本拿过去。
玩偶熊挤在她腿边,苏倾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江谚说:“楚河汉界。”
两个人洗完澡,身上让热气萦绕着,隔着一只熊,苏倾身上、腿上散发出的温和沐浴露的气味,还是不住地飘散过来。
江谚记得自己从前让她把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香水味就真的没有了。
现在,他连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都受不了。
同样的沐浴露,也许还有女孩用的润肤乳,浅浅混杂在一起,也许还有别的什么,若有似无地萦绕着。
想把头埋进她脖颈里,狠狠闻个够。
他侧过头去,苏倾浑然不知,弯腰趴在膝上记笔记,他看着她笔下圆润的娃娃体,手掌好笑地摁在“楚河汉界”脑袋上,将它压得略微变形。
“苏倾。”她要问的题目越来越少,不出一刻钟就全讲完了。
“嗯?”她连头都顾不上抬。
他的脸板着:“你分给陈景言的黄桃,为什么比我多一块?”
苏倾骤然抬头望着他:“我没有。”
“就是有。”
“真的没有。”她乌黑的眸望定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憋得脸都红了,“一样多的,我数着的。”
竟然还数着的。他忍住笑,面上波澜不惊,傲慢地“嗯”了一声:“我信了。”
苏倾低下头看题,不理他了,负气的嘴微微撅着,润泽的唇上一点点的红,慢慢延伸到里面去。
江谚即刻灌了口冷水,四肢百骸都清醒了一下。他晃了晃脑袋,顺手拿起她放在茶几上的吊坠看。
巴掌大的圆环荡着,不怎么精致,做毛衣链都都些太大了,不知道她为什么日日不离身。
苏倾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随他一起睨着它:“好看吗?”
她的声音缓和,眼底闪烁着平静的笑意。
有的时候江谚觉得她很小,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很成熟,这一刻,就是他感到她分外成熟的时刻。
他睨着那环:“塑料做的?”
苏倾脸色变了变,神色意外的认真:“你仔细看。”
他仔细转着看看,捏着圆环在桌角轻轻磕了两下,眉宇间闪过傲色,笃定道:“就是钢化玻璃,里面灌的是酒精。”
苏倾不客气地将圆环夺回去,宝贝似的挂在衣领里:“你去写作业吧,不同你说了。”
江谚拍拍裤腿站起身,瞧她一眼,苏倾还趴在茶几上认认真真地记笔记。
——用完了他就扔。
指针指向零点的时候,江谚看完了案卷。他轻轻扭开门把手,意外的是,客厅的灯仍然大亮着。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苏倾果然枕在沙发上睡着,大约只是困得厉害,想小憩一下,这才扭着身子,这么别扭地坐着,不想却睡熟了。
她的手臂叠着枕在沙发扶手上,头发散下来,半遮着小巧的脸。薄外套从肩膀上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睡裙两指宽的肩带在锁骨上落下一截阴影,像是一只又尖又利的刀片,蓦地在他心上划了一道。
不痛,有点痒,酸涩微麻的那种痒。
他沉下脸,该把她拍起来穿好衣服了。可是苏倾睡得那么安稳,两排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像只乖顺安恬的倦鸟。
他俯下身去,拎住她滑下的外套,轻轻地给她穿好。
苏倾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让他弄醒了,在他落下的阴影下,半眯着眼睛迷蒙地看着他。
“困了屋里睡去。”
“嗯……”她很安稳,又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猫咪一样细弱的轻哼。
操。
他头皮一阵麻,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转头跑回房间之前,咬着后牙踹了脚沙发:“还不起来。”
苏倾吓得马上清醒,倏地坐直了身子,心砰砰直跳,茫然看着少年关紧的房门。
*
又一年酷暑来临,高二期末考试随之结束。
放学之后,苏倾没有同江谚一起走,站在布告栏前面,巴巴地看值班的老师贴“红榜”。
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