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在前头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来, 转头看晏昭。
晏昭道:“不用等我,我跟得上,你别担心。”
大部分鬼不能在阳光下生存, 少部分可以见光却行动迟缓。晏昭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顶多稍微有点不舒服,不会有实质性伤害, 更不会阻碍行动。
他想到容与这样体贴, 还会担心他在太阳底下行动跟不上,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容与说:“我没担心,我不认识路,你认识吗?来带个路。”
昨天是被纸人用花轿抬进山里的,沿途撒下的纸钱也都被风吹乱了,容与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座山本没有名字,因环绕岳西镇,这儿的人就叫它岳西山。山上也无庙宇,也无果树,平日里人迹罕至, 只有人死了才会抬上山去埋葬,又名坟山。每年只有清明扫墓的时候才会热闹一些, 也是仗着人多壮胆。
镇上的人们大多靠种地为生,有上山砍柴贴补家用的,都只在外围活动, 不敢往深处走。再深处都是坟墓,一到夜里就闻鬼哭,无人敢进。就算不入夜,山里的野兽也不是吃素的。
胡伟不就是被老虎给咬死的么?
晏昭这座墓,明显是在深山老林, 昨日那花轿可是抬了许久。换句话说,连找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压根不会有人来这儿。
晏昭:“……”
刚升起来的那点感动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
他说:“我也不认识。”
身为一只千年宅男,怎么可能了解外面的世界。
容与撇了撇嘴。字也不认识,路也不认识,宅太久果真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损伤。
“你不能感应方向?那你昨天是怎么把我带进来的?”
晏昭说:“不能感应方向,但能感应到你。”
这才苏醒第二天,他讲话已经流畅很多,估计很快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交流。
晏昭在墓中沉睡千年,昨日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等待的人要来了,这才睁开眼,直接让施法让纸人去迎亲。
他不认得路,只认得人,或者说,认得他等待的灵魂。
容与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作为一句情话倒是很好听,这种时候却显得十分废物。”
他这具身体是完全的孱弱书生,山路崎岖,很容易就体力不支。他不能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转,不想叫自己累着。
突然被心上人划进废物行列的鬼王大人微微着急。本想说他可以背他下山,他会瞬移,四处探路说不定就能摸出下山方向。又想起自己体寒,这么找下去要耗费不少时间,背久了容与难受,默默排除。
他也不敢离开容与身边自己去寻路,山中猛兽无数,全靠他鬼气压制才不敢靠近。他必须寸步不离守在容与身边。
晏昭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办法,最后想出一个主意:“可以等到晚上,向鬼问路。”
日头猛烈时鬼一般是不出来的,至少得等到傍晚。现在就算是晏昭下令召唤它们,它们也不敢出来,出来就死了,太阳底下当场灰飞烟灭。
容与仰头看日光,伸手挡在额前眯了眯眼:“这才晌午……等太阳落山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冤枉路容与不愿意走,晏昭不能独自探路让他离开保护范围,背着抱着又会寒气入体……
如此想来,等到太阳落山竟是唯一的办法。
没想到他们想要回去报复那些小人,遇到的第一个阻碍竟然是迷路……
“罢了,让他们多蹦跶一天也无妨。”容与捶着自己的小腿,“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走。过来帮我捶捶腿。”
晏昭微微摇头,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在容与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容与毫不客气地把两只腿都搁到他膝上。
晏昭轻轻揉捏捶打他的小腿:“没走几步便累了?”
容与幽幽道:“我要是像你一样,我飘得比你还快。”
晏昭为了和容与画风统一,也采取脚踏实地的走路方式。可他到底是鬼魂,没有影子,没有脚印,双脚其实还是离地的。
晏昭弯了下唇。
“若非我魂体寒凉,本想背你寻路下山。”他那丝笑又敛下,垂目道,“只可惜……”
连久抱你都不敢。
容与看出晏昭的黯然,这神态令他觉得莫名刺眼。他认识的太阳,永远骄傲耀眼,不会露出这样自卑的神色。
至阴之体,至阳之魂,身体与意志极度排斥之下,自我厌弃是必然结果。
再遇上一个心爱的人,他明亮夺目,形如火焰,就更令鬼魂自惭形秽。
“是挺凉的。”容与开口,“你捶这几下,我以为是冰凿,再凿几下,我这双腿就变老寒腿。”
晏昭手一僵,不敢再碰。
容与却没把腿从他膝上放下来。
晏昭不解,抬眼看去,发觉容与也正望着他。
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得簌簌叶落,容与衣袖翻飞,未得任何装饰的墨发凌乱飞扬。鸦睫凤眼,红唇雪肤,艳如妖魅。
再清秀白净的皮囊,装了魔王的魂,都会透出几丝魔魅气息,迷人心,惑鬼心,夺神心。
晏昭面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