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得的好眠。棠音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方慵然自榻上起身,唤了白芷与檀香进来,伺候着洗漱了,又更衣于妆奁前坐下,由着檀香轻轻替她绾发。
此刻困意已褪,棠音自铜镜里见白芷与檀香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下意识地轻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可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白芷与檀香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白芷小声开了口:“不是王府里出了事,是王爷——”
她迟疑一下,抬眼往外头窥了一眼,这才低声道:“王爷在外头等了您一夜了。”
“李容徽?”棠音微微一愣,轻轻睁大了一双杏花眸,终于想起了,自己昨日里是忘记了什么。
她将李容徽给忘在外头了。
棠音忙搁下了手里的口脂盒子,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紧步便往槅扇外走。
随着锦帘轻轻一响,外头的日光自朱红色的琉璃瓦上倾泻而下,也令她略有些不适地轻抬起了手,挡住眼前略有些耀目的光线。
当眼前的画面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暗去,庭院里微凉的朔风扫过她的裙裾,带走最后一缕朦胧的困意,那短暂离开的理智便也逐渐回笼。
她想起了昨夜里深想过的事。
与李容徽相关的,不合常理,令人心生疑窦之事。
棠音轻垂下的长睫随着思绪轻轻一颤,往前走去的步子,也渐渐放缓,最终停下。
正当她迟疑着,是否要回到房中的时候,跟前不远处,却传来低低一声轻唤:“棠音。”
语声极低,似在日出之时便会消散的朝露。
落入耳中,便缓缓带出几分令人难过的哀颓意味。
棠音迟疑一下,还是轻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缓缓睁开一双杏花眸,往声来之处望去。
先入目的,是一身微微被露水濡湿,泛着清冷寒意的玄色大氅,之后,便是一张昳丽的面孔。肤色冷白,于晨光中近乎通透。而这般浅淡的底色下,浓黑如鸦羽的长睫轻抬,一双浅色的眸子正定定望向她,眼下聚着淡淡的青影,想是一夜未眠了。
想是,在游廊上等了一夜了。
棠音轻垂下目光,落在他手中已不再散出热气的食盒上,长睫轻颤了一颤,心中微涌上几分心疼与不忍。
但即便如此,昨日里留下的疑窦却仍未散去,像是一块顽石一般落在心疼与不忍之间,令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须臾的静默后,还是李容徽抬步走到了她身边,垂下手,牵了她柔软的苏绸上裳袖口,低声开口:“棠音——”
他迟疑了下,缓缓抬目去看小姑娘的神色,见小姑娘只低垂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青石地面,昨日里方压下的不安再度涌起,让他生生将想问的话给咽了下去,只低低开口道:“棠音现在可想用膳了?”
他话音方落,棠音的长睫又是轻轻一颤,那双珊瑚色的唇,却是轻轻抿紧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李容徽问她,在想些什么,为何闷闷不乐,她便将昨日所想,和盘托出,听李容徽重新解释一二。
可他这欺骗过后,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避重就轻,倒也让她真生了几分恼意,一时间,便也没有开口。
庭院中静谧的令人心颤,唯有朔风卷着枝端落下的金盏花自两人衣裾旁无声而过,留下淡而清苦的余香。
李容徽心中愈是慌乱,握着小姑娘袖口的手指轻轻收紧了,旋即低下眼去,带着些示好的意味,低声开口道:“棠音是不是吃腻了府里的点心了?我之前与你说过,我会做一些简单的吃食。棠音可要试试?”
他话音落下,又唯恐小姑娘拒绝,便松开了小姑娘的衣袖,往厨房的方向走了数步,眼见着,就要走出她视线了,却又缓缓回过身来,与当初自长亭宫赶至相府那日一般,有几分委屈地小声开口:“可我还没有洗漱。”
他说罢,便在原地等着,等着小姑娘像上回一样,将自己的洁具给他,替他拢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重新绾一绾发。
可等了半晌,却只等到小姑娘转过身去,对身旁的檀香轻轻吩咐了一句:“去前院里将盛安唤来吧,让他来伺候王爷洗漱。”
“是。”檀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抬步便往前院里走。
“棠音——”李容徽下意识地抬步上前,伸手紧紧握住小姑娘柔软的指尖,只低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说着,眸底暗色涌动,只哑声道:“那一日天牢中,李行衍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向他。
原来那一日,她与李行衍的对话,李容徽并未听全。
也难怪,他会觉得自己还有欺瞒的余地。
若是自己没有发觉,他还真要骗上自己一世不成?
这般一想,棠音一双秀眉渐渐蹙紧了,方想开口,却听廊下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
却是方才出去的檀香小跑着了回来。
“王妃——”她唤了一声,面上带着笑意通传道:“方才大公子身边的荣德过来传信,说是今日里大公子修沐,邀您回去听戏。回府的马车,都已经等在王府门外了。”
“哥哥邀我回去?”棠音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