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于朱雀长街尽头停下,昭华只吩咐宝珠在此处等她,便拉着棠音七拐八拐地往小巷子里走。
眼见着四面的人声渐歇,棠音也有些好奇道:“我们究竟是要去何处,为何越走越是偏僻了?”
“到了你便知道了。”昭华笑应了一声,随手将方才吩咐宝珠买来的幕离给她戴上:“你扮男装也不大像,还不如就这样,戴顶幕离便好。”
幕离纯白色的纱幕层层落下,眼前的光影便也暗了一层,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乳白的薄雾,并不十分真切。
棠音便被她这样带着,不停地往前走去,大约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四面皆是一座座雕栏画栋明月楼,彼此牌匾上悬挂着的细碎红绸足有三丈多长,一直从匾额上垂落到将近地面的位置,随风舞动如满楼红袖招摇。
若是等天光暗下时,所有临街的的小轩窗打开,这红绸,也会被姑娘们各自的舞袖所掩盖,如招展的花枝,勾住游人的魂魄。让人不自觉地走进楼里去,喝上一杯薄酒,又等到宵禁了,便顺理成章地在楼中住下。
“这不是甜水巷子?”棠音看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幕离下一张小脸转瞬便已红透,忙停住了步子,拉着昭华的衣袖往外走:“这里头全是花楼,我们宁可饶些远路,往其他地界走。”
“我想来的就是这里。”昭华却笑出了声来:“这不就是‘女儿家去不得的地方’?”
“逛,逛花楼?”棠音惊讶地睁大了一双杏花眸,握着昭华衣袖的手愈发紧了:“你我怎么能去逛花楼?”
“怎么不能?”昭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男装,又将一张妩媚的面孔凑到她的近前,得意道:“难道我这般,不像是一个逛花楼的纨绔子弟?”
她说着,见棠音仍旧是不肯,便又细细劝道:“你看这是白日里,花楼清净的很,没什么腌臜事,且我们去的又不是真正的青楼。”
“我差人打听了,有一座叫立雪轩的,里头皆是清倌人,只陪着饮酒唱曲,不做那等皮肉生意的。就连朝中的几位大员谈事的时候,也喜欢来次,恐怕都是此处的熟客了。我们就去这一次,有什么去不得的?”
“可是——”
棠音仍有些犹豫,却被昭华带着往前走:“我的好音音,你再过一段时日,可就要出嫁了。倒时候,可真没机会了。难得今日得闲,就陪我一次吧。”
棠音拗不过她,被一路带到了立雪轩门口。
此刻正是清晨,立雪轩紧闭着大门,无半点夜里的繁华之态。
昭华也不在意,上前便开始叩门,学着纨绔子弟的姿态,粗着嗓子道:“里头可还有喘气的么?到了门口的生意都不做?这就是你们立雪轩的待客之道?”
她敲了半晌,立雪轩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一丝缝隙,露出一张年纪颇小的半大女童面孔来,像是这花楼里买来的丫头,只听她怯生生道:“两、两位,如今时辰尚早,各位姐姐也都还睡着。请两位黄昏的时候再来吧。”
“黄昏?”昭华皱眉,只袖子里随意一番,丢了个东西给她:“我等不了那么久。你去随便叫醒几个当红的来,越快越好。”
“可——”那小丫头还想拒绝,一低头,看见手里捧着的竟是黄灿灿一锭金子,顿时手指一颤,险些将东西给落到地上。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会跑。
看样子,似乎去叫鸨母去了。
棠音与昭华又等了一阵子,那小丫头便带着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走下楼来,而那打开一条缝隙的大门,也彻底在两人眼前洞开。
“哎呀,两位——”鸨母的目光在棠音身上落了一落,见是个女子,看打扮,还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视线便有一瞬的停顿,但转瞬却又笑道:“两位可是个面生的呢,头一回来我们立雪轩吧?快往里头请。”
她年轻时也是个当红姑娘,风月场里的老手了,什么情况也没见过,一时也只当昭华是个玩的花的公子哥,便又对那小丫头道:“春儿,还不快去将纤月、琼裳、回烟几个都叫起来,让她们打扮好了来雅间里供公子挑选。”
她说着,便姿态妩媚地轻轻扭过腰身,笑着将两人往楼上引。
如今还是清晨,立雪轩里的雅间倒也算清净,与一般的酒楼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摆设上,多了几分脂粉气罢了。
棠音与昭华在雅间中坐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听槅扇微微一启,香风扑面而来。
棠音一抬眼,便望见了当先的一名女子。
许是昭华出手大方,那鸨母便也将楼里的红牌给叫了出来,这名女子是十分标致的美人长相,杏眼桃腮樱桃口,宜笑宜嗔。白如羊脂玉的手上抱着一柄细颈的琵琶,正仪态柔婉地对昭华轻轻躬下身去,柔声道:“小女子纤月,见过公子。”
她的身子微微伏低,却又恰到好处地露出自己一段纤美如玉的脖颈,而一双带着旖旎波光的水杏眼,正似有若无地落在昭华身上。
只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落,便又害羞似地将视线转了开去,偏生一双红唇微勾,欲拒还迎。
昭华轻轻抽了一口气,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棠音的手背,凑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