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理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脸,然后默默审视镜子里的人。
这人长得异常俊美,皮肤却苍白如纸,嘴唇也焦枯干裂,看上去十分憔悴。
由此可见,他这段时间也经历了一些痛苦挣扎,更曾几度犹豫徘徊。要出卖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他也是不愿的,但他还是做了。
他为了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把曾经给予过自己无私帮助的人推下了万丈深渊。
看着这张脸,庄理的眸色渐渐冷了下去。
屋里没开暖气,寒风从各个角落钻进来,降低了室内的温度。庄理呼出的白气渐渐模糊镜面,盖住了这张憔悴的脸。
7480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它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能作死的原主。
“主人,现在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所以你一定要冷静啊!你再怎么着也不能毁灭自己啊!”7480小心翼翼地劝解。
庄理低下头,轻声笑了:“你不用担心,道理我都懂。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7480:“……”这是什么变.态言论?它现在更害怕了好吗!
庄理闭了闭眼,再抬头时脸上的厌恶已全部消散。他非常清楚,现在,这具身体是自己的,那么自己就必须为原主的人生负责。
他伸出手,慢慢擦掉镜面上的水雾,重新端详这张脸。它是憔悴的,也是疲惫的,但它深邃眼眸里的坚定却像钢铁一般难以摇撼。毫无疑问,这张脸已经不属于任何人,它现在只属于庄理。
庄理眨了眨眼,苍白的唇角便勾了起来,浑身的阴郁之气也随之散去。
他擦掉脸上的水珠,打开屋内的暖气,找出当年原主结婚时的录像带观看。
巨大的客厅只放着一台电视机和一圈沙发,陈列柜紧贴着墙壁,并不占地方,四周显得空荡荡的。陈列柜上的每一件装饰品都擦得光洁如新,却越发冰冷而没有人气。
观察过浴室里的摆设,庄理已经猜到,这个家只有原主一个人居住,因为毛巾、水杯、牙刷等日用品都是单个的。
电视屏幕上闪现出很多人的身影,有原主的母亲、妹妹、同学、好友、亲戚。他们每一个人都带着笑容,眼里却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祝福。
男人与男人结婚终究还是太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
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镜头里,他们眼圈是红的,似乎刚哭过,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憎恶神色。
不用问庄理也知道,这对中年夫妇必定是萧一恒的父母。他们对于儿子举办的这场婚礼是非常反对的,也因此,他们根本没邀请萧家的任何一个亲朋好友来现场。
镜头往后一转,一对新人出现在教堂门口。
那是满脸幸福的原主和紧张不安的萧一恒。
两人一步一步走上祭坛,在主的见证下交换永远相伴的誓言。
当神父轻声问萧一恒你愿不愿意时,萧一恒回头看向了宾客席。
站在对面的原主依然在笑。他根本不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
而庄理却把这一帧画面倒回去,放慢了速度。于是在回头的一瞬间,萧一恒的目光与坐在第一排的邵蕙对上了。
邵蕙隐秘地点了点头,于是萧一恒重新看向原主,毫无愧疚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我不愿意与你结合,请你放过我。”
相恋了整整四年,到头来他却对原主说请你放过我。究竟是谁不愿意放过谁?
原主无比僵硬地站在原地。从他乍然崩裂的表情可以窥见他碎了一地的心。
坐在台下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哗然。萧一恒的父母却喜出望外,继而拊掌大笑。看见儿子扔掉戒指大步离开教堂,他们也匆匆追了出去。
原主的母亲邵颜猛然站起来,嘶声喊道:“你们不能把我儿子丢下!”
邵蕙连忙摁住母亲的肩膀,未免她追上去与萧一恒的父母发生冲突。
作为原主的双胞胎妹妹,她脸上也带着愤怒的表情,可是低下头安抚母亲时,她的唇角却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她笑了,笑得那么畅快,那么得意。
而庄理的目光却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坐在角落的一名高大男子。
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独自一人站在祭坛上的原主。他的眼神是专注的,也是深邃的,却又仿佛在透过原主,看着别的什么人。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眸色几度变换,牙关咬了又松,似乎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当原主无知无觉流下两行眼泪时,男子低咒一声,然后大步走上台,问道:“我叫贺冥,你能嫁给我吗?”
喧闹的教堂一瞬间陷入寂静,谁都没想到新郎悔婚之后,立刻会有另一个男人站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原主的母亲邵颜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挣脱女儿的钳制,大步跑上祭坛,抓起哭得浑浑噩噩的儿子的手,放进贺冥摊开的掌心,急切道:“他愿意!他愿意!”
站在台下的邵蕙笑不出来了。这场原本由她安排的,终会让原主跌入痛苦深渊的婚礼,在贺冥的力挽狂澜之下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庄理一整个晚上都在看这段录像,反复倒回去观察贺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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