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冥出生于一个武将世家, 祖祖辈辈都把鲜血洒在边疆,对魏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幼时, 他的祖父、父亲、叔叔、伯伯, 均在一场大战中败亡,究其原因却并非指挥失利, 而是四周的友军对他们的求援故意置之不理。
他们率领十几万人马与异族几十万联军在大草原上鏖战, 最终死得一个都不剩, 尸体还被砍成一堆堆碎肉, 喂给关外的狼群。
战败的消息传回魏国, 当时的君主假模假样地掉了几滴眼泪, 又赐下几匹锦缎,乐正家族被援军背叛的事就这么了结了。他们死得宛如地上的泥土,除了让别人垫脚, 竟没有一点价值。
若不是此后继任的那些将领一个都不能打,而异族大军连年逼近,且逐步深入中原腹地, 嫉贤妒能的魏国皇室绝不会重新启用乐正冥。
他就是在这种被迫害、被倾轧的环境中长大的,对魏国实在谈不上忠诚,却不得不忠于这片土地。
他想要守护这方世界的心仿佛生来就已存在。
也因此, 当羯族大军浩浩荡荡袭来时, 他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唯一能令他牵挂的大约只有那只狡猾的卷毛狐狸。他怜惜对方尚且年幼,所以远远把人送走。
他想让小卷毛带着自己这份好好活下去。
然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乐正冥的预料。首先, 他活了下来;其次, 他的绝大多数士兵也活了下来;然后,他们还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把八万羯族人杀得片甲不留。
但他却不知道小卷毛会在哪里下马,若是他们路上遇见羯族十万大军……
这样一想,乐正冥的心脏就似炮烙一般烧灼起来。
他草草清点一下战场,然后举起大刀高喊:“将士们,随我包抄管城!”
大伙儿早就在刚才酣畅淋漓的对战中杀红了眼,正是气势最为高涨的时候,于是纷纷嘶吼响应:“包抄管城,把羯族人全都杀掉!杀杀杀!”
连着三个“杀”字激红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勒紧缰绳,在各个副将地带领下快速向管城进发。
乐正冥跑在最前头,英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寒霜,目中更是不断闪烁着焦急、愧悔、懊丧、恐惧等情绪。
若是早知道这场仗能打赢,他绝不会让小卷毛离开。如果小卷毛在途中遇见羯族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该怎么办?
一幅染血的图景在乐正冥脑海中展开,让他双目赤红,心脏暴裂。他不断夹紧马腹,催促马儿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下一瞬,他睁大双眼,愣在当场。
只见前方的山道旁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普普通通的麻布衣裳,打扮得像平民百姓,一头带着微微卷曲度的长发却随意披在身后,被风吹得四散,狭长上挑的双眼亮得宛若天上寒星,殷红嘴角还勾着一抹惬意的弧度。
这样一看,他却完全不似普通人,倒更像是山中的精怪。
面对几万大军的来袭,他竟全然不避,甚至还好心情地挥了挥手。
看见这张熟悉的脸庞,乐正冥差点落下泪来。
那是小卷毛,让他掏心掏肺,牵肠挂肚的人!
乐正冥越发快速地冲过去,跑到近前伸出手臂,轻而易举便把少年捞上马背,带着继续往前奔袭。
跟在后头的将士全都惊呆了,却没有时间询问少年的身份和将军反常的举动。
“你没走?”乐正冥在迅疾的风中询问。
“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庄理侧坐在爱人怀中,用细长的指尖轻轻拉开自己衣领,露出半截印着点点红梅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们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你想赖账?”
乐正冥的视线立刻被这凝脂般的雪肤和透着艳色的印痕吸引了。他连忙拽下小卷毛的手,轻轻掩好那些令他脑袋发晕,身体发热的痕迹,嗓音无比沙哑地说道:“我自然会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
“那你必须答应我,日后无论因为什么,你都不能把我独自抛开。”庄理戳了戳爱人坚硬的胸膛,微扬的嘴角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愉悦。
他知道,这个人从来拿自己没有办法。
“好,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乐正冥果然被小卷毛牵着鼻子走。虽然才刚认识没多久,他却仿佛已经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不过这句誓言却并非源于逼迫,而是发自肺腑的承诺。他在,小卷毛就在,他俩以后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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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等人刚离开没多久,羯族大军便对管城发起了偷袭。
临时被调来管城的徐将军原本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取代乐正冥的位置,却没料转眼之间,他竟陷入了与乐正冥一模一样的境地。
他自己的军队还驻扎在邱庄,未曾来得及调遣,管城的军队大多不听从他的指挥。敌军一来,整个军营就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发起有效的反击。
他放出烽烟和飞鸽,向尚在半道的九皇子求助,那边却毫无动静。
想来也是,九皇子是新帝最宠爱的儿子,将来极有可能问鼎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又怎么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