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太妃不作答, 只望着她笑,神情既刻毒又得意,想必这幅画已珍藏多年,而她很乐意跟人分享——若非要死了, 她当然也不肯将其拿出来。
林若秋再度看了看眼前的画, 眯细了眼,隐约瞧见昭宪皇后背后还有一个人影架着她, 应该是皇后侍女?就不知是否当年的郁太妃。
可见皇后腿脚不便到了何种地步。
“是不是很美?”身旁一个声音磔磔笑道。
林若秋悚然一惊, 猛地朝身侧望去,这才发觉郁太妃不知何时已到了跟前。她明明几天没吃东西,可当说起昔年时, 却仿佛拥有惊人的意志,那是怎样强烈的爱与恨?
郁太妃缓缓摩挲着脆薄的宣纸, 秋波转顾, “这样美的女人, 偏偏是个怪物, 你说好不好笑?”
林若秋已然从最初的惊讶中沉静下来, 说得那样骇然, 在她看来无非是小儿麻痹症, 只不过昭宪皇后的症状更严重一些, 应该是小时落下的病根。故而她看到这样怪异的形貌, 并无多少惧怕,只觉得可怜——当然,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此时, 若让人瞧见昭宪皇后的真容,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可怜啊,堂堂一个皇后,偏偏是这样见不得人的丑陋模样,难怪先帝瞒骗多年,终日不许她出去。”郁太妃叹道,声音里并无同情,更像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林若秋总算知道昭宪皇后为何常年卧床不起了,她并非多病——当然这个也算一种病——但比起病躯孱弱不能吹风,更怕因此失了天家颜面。难怪昭宪皇后那样平易近人的性子,出入却都得乘坐辇轿,先前听楚镇说起时,林若秋还觉得奇怪,如今瞧来,分明是有深意的。
就不知是皇后羞于见人,还是先帝执意命她如此。
郁太妃蓦地望向她,神神秘秘地道:“想知道昭宪是怎么承宠的吗?”
林若秋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
郁太妃却不管她爱不爱听,执意要阐述当年细节,近乎陶醉的按着胸口,“你以为昭宪真的受宠么?先帝虽然爱她,可当脱下她的衣裳,显出那身不堪入目的皮肉,任何男子都得吓得落荒而逃,先帝也不例外。”
“真正代替皇后侍寝的,是我。”郁太妃缓缓开口,吐出一个惊天秘密,“每天晚上,先帝来到椒房殿,跟昭宪寒暄一番之后,就会将我带入内室,他明知道昭宪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不肯放松,我承宠,便是皇后承宠,如此才能保证皇后的地位稳若泰山,先帝,他真真算计到极点!”
郁太妃的手臂枯瘦如柴,从脖颈、肩背,一直缓缓抚摸到腰间,似乎在怀想先帝当年的亲昵举动,可她脸上却流露出痛苦之色,“烛火一熄,他便抱着我上榻,嘴里还口口声声唤着皇后闺名,承宠那么些年,他从来就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
林若秋忍不住细细端详起她这张脸,凭心而言,郁太妃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就算不及昭宪皇后那般气质出尘,可比之魏家人也不输什么——只可惜,先帝是个专情的男人,却对旁的女人极为绝情,或者说渣得明明白白。他会从旁的女人身上寻求肉-体慰藉,可他的心却唯独给了昭宪皇后。
而郁太妃作为先皇后侍女,却更添了一重痛楚,先帝最初连名分都不肯给她,只让她作为皇后的影子活着。她不像生者,更似幽灵。
郁太妃脸上显出落寞来,“我多希望他偶尔能看我一眼,一眼就好,可惜没有,从来没有。”
后来她坐上妃位,有了自己的宫殿,先帝便再未来看过她——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林若秋沉默半晌,忽的说道:“你承宠那么多年,莫非从没怀上身孕?”
先帝的意思,大概是从皇后侍女中挑一个,她们生下的儿子,便可记在皇后名下,否则他不会跟郁氏欢好,后来却又不再用她。
“自然是有的。”郁太妃唇角微弯,露出诡秘笑意,“但我亲手杀了他。”
林若秋面白如纸,“你疯了!”
她知道宫里争宠有多可怕,有些女人甚至会嫉妒别人的孩子,可她想不到郁太妃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杀害——唯有尝过十月怀胎的艰辛,才知道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是何等珍贵。
郁太妃轻蔑的道:“生而不养有何用,先帝自以为事事都在算计之中,我偏不让他如愿!”
林若秋总算知道昔年昭宪皇后的孩子夭折是怎么一回事了,并非孩子生下来胎里不足,是郁太妃不愿为她人作嫁衣裳,亲手扼死了他——她是疯了,但却是被先帝给逼疯的。
联想到魏太后昔年那桩意外,林若秋蓦地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当年太后被齐氏谋害,险些使皇嗣不保……”
“是我撺掇她诬陷齐氏的,”郁太妃得意说道,“那药也是我劝她喝下的。魏云娘那时候多傻,我对她稍稍好些,她便信之不疑,还将昭宪恨到骨子里。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孽种太过福大命大,还是全须全尾地生下来,幸好昭宪那时候已将近行迹疯迷,就算有皇子在手,她也撑不了多久。”
林若秋默然道:“昭宪皇后失子而疯,想必也是你做的手脚?”
既然昭宪皇后从未侍寝,也非她真正生育,自然谈不上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