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魏惜就打算回家了。
看一眼表,他们居然吃了个小时,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以往这个时候,魏惜都准备入睡了,但她今天却半点倦意都没有。
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再见。
薛凛也起身,低头扣好那枚扣子,云淡风轻地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魏惜愣了一下,赶紧推辞:“不用。”
薛凛皱眉,严肃道:“天太晚了,你喝了酒,我不放心。”
魏惜因‘不放心’个字掌心汗湿,又面色如常地低声道:“南湾挺安全的。”
薛凛语气温和,却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走吧,以前也不是没送过。”
魏惜怅然。
以前已经是太久之前了。
短暂的时间里,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阑市夜晚的路灯,灯光下跳跃的小飞虫,漆黑的柏油路面,踩在路面上步伐一致的两双运动鞋,盛华校园门口挤挤攘攘的车流,划过抛物线落在掌心的冻伤膏,车内不小心碰撞的膝盖,小区门外踮起脚尖送别的吻,他摇下车窗深情注视她的眼神......
这些画面是没有时间线,也没有规律的,就好像从海量的记忆里随机抽取出来,就可以阔气的填满全部空间。
魏惜深吸一口气:“那好吧。”
反正也就今晚了。
她家离这里只有五站地铁,但出门之后,薛凛却打了车。
其实打车不会比地铁快,因为南湾太热了,哪怕在十一点,外面活动的人也是很多的。
但或许,他要的就是不快。
上车之后,司机打了表,从后视镜瞥了两人一眼,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
司机说的是当地方言,魏惜因为在这里上过大学,能听得懂。
司机:“你哋两个系咪星呀,或者系模特,生得真系好睇。”
魏惜轻笑:“不是。”
司机:“小情侣一齐出嚟玩,真系好丫,我后生嗰阵都噉。”
魏惜:“......”
魏惜用余光偷偷瞥了薛凛一眼,发现薛凛正专注的凝望车窗外的夜景,对司机说的话毫无反应。
魏惜尴尬一瞬,突然释怀,觉得有点好笑。
薛凛其实根本听不懂吧。
司机的语速很快,她都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全部听懂,薛凛从来没在南湾上过学,怎么可能会这种方言。
所以她也懒得跟司机解释了,显得多斤斤计较似的。
司机见魏惜不言语,就也不说话了,车内变得有些沉默。
薛凛还是目光幽深的向外望着,看狭窄的马路,连错车都极其困难,看石板砖上穿行而过的靓男靓女,看一个个巴掌大的小门店,和门店内贩售的各类吃食。
这里和京市的风格很不同,如果呆惯了京市,肯定要觉得南湾狭窄拥挤,喘不过气。
魏惜默默想着,所以一旦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就只会越走越远,比如她已经习惯了南湾的风格,如果去京市或是回阑市,就觉得又冷又干。
魏惜扭头看向他,故作轻松道:“想什么呢?”
她这次没有猜测薛凛的回答,因为她现在已经猜不准了。
薛凛收回目光,转过头来,那种幽深的,浓郁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转变,他淡淡道:“看你那段时间生活的地方。”
没有他在的那段时间。
魏惜愣住。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似乎有些涌动的温流,但伸手触摸,却又无法确认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七年的时间把一切感觉都变得迟钝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借车外璀璨的夜灯看向对方的眼睛,光影在他们皮肤上掠过,忽明忽暗,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掌的距离,恍惚间可以感受到对方深沉的呼吸。
还是魏惜率先移开眼睛,手指轻轻捏住红裙下摆。
薛凛眼眸微垂,缓缓靠在车座上。
出租车还是开到了,魏惜付了款,开门下车。
薛凛也跟着下来。
魏惜站在公寓楼外,伸手指了指上面:“我就租的这栋公寓,上去就是了。”
薛凛点点头。
虫鸣聒噪,夜晚仿佛变成了浓稠的黑芝麻糊,黏丝丝的,拉扯人的皮肤,不让人走。
分别的话不好说,喝酒之后的分别更容易情绪泛滥。
魏惜已经很久不曾对抗这种情绪了,上次还是在波士顿与魏纯宇告别。
魏惜:“那......”
薛凛拿出手机,低头淡定道:“留个手机号吧,以后你来京市,我请你吃饭。”
魏惜抿紧唇。
她来南湾上学之后,就换了当地的手机号,而且并没有告诉薛凛。
后来她去波士顿,又换了美国手机号,还是没告诉薛凛。
这次回来,她又换回了南湾的。
几轮换号,把她的通讯录过滤的越来越干净,最近里面就只有南湾所的那些人了。
但她并不急着找以前的朋友一一添加回来,因为现在很少有人直接打电话,大家都是通过社交软件联系。
没人觉得有任何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