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这把象牙骨的洒金川扇, 再有这喝水的茶盏, 在凌恒眼中不算得什么,只是最简单最常见不过的物件,但是落在其他同僚, 特别是这班子穷翰林的眼中, 依然有卖弄炫耀之嫌。
再加上凌恒原就是个视自己如金玉,视别人为俗物的性子, 言语间偶尔难免会有恃才傲物之意。时日长了, 大家便渐渐的不喜跟他搭话起来。
现在受到冷落的凌恒抬眼望着处在人群之中与人笑谈的陆庭宣,鼻中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随后转头望着窗外。
正看到有个人缓步走过来。
穿一件淡蓝色的轻衫夏衣。相貌虽然生的普通,但行走间步伐不疾不徐, 气度出众。
凌恒认出来这位是四皇子夏和昶。
说起这位四皇子,生母只是个宫女出身。母凭子贵, 因着生下位皇子来, 被封了个贵人。
但可惜娘家无权无势,半点儿依仗不上,所以这位贵人在宫中依然规行蹈矩,极守本分。
至于四皇子,今上一总有九位皇子。排行在他前面的,大皇子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占了个长,二皇子三皇子则都是皇后所出, 占了个嫡。底下几位弟弟虽然年岁较他小, 但家世都好过他, 皆有依仗。所以无论如何看,皇位将来也轮不到这位四皇子来坐。
这位四皇子脾气秉性也柔和,对人全然无一点皇子的架子,所以旁人心中也不畏惧他。
于是这会儿夏和昶进得屋来,众人参见过,掌院学士便询问起他所为何来。
夏和昶笑说午间觉得困倦,便出来随便走走。
一面问起方才在屋外听得里面很热闹,众人都在说什么事的话来。
就有一人指着陆庭宣笑着回道:“方才我们看到陆修撰手中拿的折扇,扇面上的画和字着实清奇出众,正在询问他是出自哪一位大家的手笔。不想却是陆修撰自己所画所写。我们称奇,要了过来看。随后都托了陆修撰,空闲的时候也给我们几个或画或写一幅扇面。不想惊动了殿下,恕罪恕罪。”
说着,对夏和昶拱手致歉,被夏和昶笑着伸手扶起。
然后夏和昶转头望着陆庭宣,目光上下打量着。
知道他是今科的状元,琼林宴上远远的看到过,但总不曾细看。现在仔细一打量,便觉对方风采斐然。难得的是年纪轻轻高中状元,神色间竟无半分骄矜,反倒极为的沉稳。
心中就生了几分好感。
陆庭宣已经上前大礼参见。
上辈子同夏和昶做了十几年的君臣,彼此间也还算和睦。后来他托病要退隐,夏和昶携了他手,直送至京城三十里外。
这份圣恩他还是记在心间的。所以现在一见到夏和昶,便礼数甚是周到的上前拜见,言辞间也很恭敬。
夏和昶见了,心中对陆庭宣的好感越发的深了几分。
“陆修撰不必多礼。”
弯腰躬身亲自双手扶他起来,夏和昶面上笑的温和,“早先便听说陆修撰的大名,说你不但文采出众,相貌也极出众,今日一见,果真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目光瞥见旁边小几上搁着的那把折扇,笑问道:“这就是陆修撰的折扇?我可否一观?”
陆庭宣听了,就转身拿起折扇,双手递给夏和昶。
夏和昶接过,打开先看正面的画。
是一幅水墨山水画。群山巍峨险峻,水流磅礴大气。
然后再看背面的字,乃是行楷。间架疏密有度不说,每一字的起笔多用逆锋,收笔回锋时却向上勾起,给人的感觉是筋骨老健,却又不失飘逸洒落。
夏和昶原就是个极爱书画的人,在这上面也都颇有造诣。一眼便知陆庭宣在书画上的造诣已炉火纯青,绝不输当朝任何大家。
对这把折扇竟然爱不释手起来。
陆庭宣瞧见,便顺水推舟将这把折扇送给夏和昶。言语态度间也极谦逊。
夏和昶心中越发的欢喜起来。同陆庭宣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走了。
若这是其他皇子,旁人肯定都要艳羡。不过这位四皇子可是没有什么背景的,将来最多也就做个闲散王爷,所以众人笑说几句便都罢了。
凌恒心中也很不以为意。
虽然是父亲的安排,他娶了詹事府少詹事家的女儿,但现在也就相当于他们凌家已经分属二皇子阵营了。
年前皇上刚下旨册立二皇子为太子,虽然也有大臣私下说二皇子性子轻浮,又穷奢极欲,恐不堪储君之位,但到底是皇后嫡出,朝中大臣多数无异议。
自然,凌学义已经私下向太子表过忠心,现在官职已经得到升迁,从吏部郎中迁为礼部右侍郎。昨儿还曾对凌恒说起,他已经请吏部以前的同僚出来吃饭喝酒,请他们照顾凌恒一二。
只待凌恒考核期满,官职上面肯定不会差的。而一旦他日二皇子登基为帝,他们凌家肯定会随之步步青云。
所以现在纵然看到陆庭宣得四皇子喜欢,凌恒心中也只是极为不屑的轻哂一声。
而等到秋风渐起,翰林苑里的一位侍读学士升迁为詹事府詹事,吏部综合考核之下,将陆庭宣升迁为侍读学士,并言及四皇子身边缺一位侍读,荐陆庭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