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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一片狼藉,金碧辉煌的宫殿坍塌过半,再不见往日歌台暖响,春光融融的景象。
然而因为结界,从外部却看,这里依然雕栏玉砌,完好如初;殊不知里面已经烂透了。
姚重华手持教廷权杖,路过一片片废墟,脸上无悲无喜。
他还路过了李清舟的尸体,可怜一代皇帝,死后就这样倒在路边,无人收敛。
于是,姚重华走了过去,悲天悯人地替他盖上了一片白布。
白布沾到了地上略微有些干涸的血,染出了一道道红痕。
姚重华起身,低下了头,面容肃穆,道:“给君主送殡,应该有哀乐。”
于是,他想了想,哼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黄梅戏。眼里全是戏谑:“‘哪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
姚重华转过身,没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笑。
他朝前走去,阴阳怪气的唱腔越飘越远——
“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
“长剑无情,送君王一命。”*
*
姚重华一路来到了太液池。
太液池位于皇宫的西苑,是皇城内部最大的池塘。
但姚重华知道,这里不仅大,而且还很深。
周围宫殿在之前就半数坍塌,池边尽是断壁残垣。
姚重华哼着歌,一步一步走进了池水中。
其实皇宫内的大阵已毁,只要挖地三尺,同样能见到奥古斯都,但,姚重华依然喜欢用这样的方式。
冰冷的池水包裹住了他。
不知道下潜了多深,他终于穿过了水面,身上却没有丝毫水迹。
姚重华的脚踩在了古朴的石砖上。在他脚落下的地方,一道微弱的白光亮起。
墙壁上的灯瞬间点亮,照亮了姚重华前行的路。
这是一个墓室的通道。
他一路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了主墓室。
墓室的正中,高高的圆台上,有一尊用纯金打造的古棺。
这口古棺被数根青铜锁链缠绕,密不透风。
头顶夜明珠的光洒了下来,显得很是凄凄凉凉。
姚重华走到了高台之上,教皇权杖在地上重重一杵,锁链应声而断。
他的手虔诚地抚上了棺椁。
姚重华的目光满是狂热,他跪在棺椁面前,宛如最狂热的教徒。
因为内心太过于澎湃,他的手都有了些微微的颤抖。
姚重华跪着上前两步,手扣在了棺盖之上。
底下的圆台,银色的光晕升腾,发出了最后的微弱的反击。
刺痛传来,姚重华的手臂上几股鲜红的血蜿蜒而下。而他却如同感觉不到痛一样。
皇宫内的封神大阵已毁,脉络不通,镇压奥古斯都的十八座天子坟庙也化为乌有。
这里不过是李应天黔驴技穷之下,设下的最后一点挣扎。
姚重华表情像是哭,又像是在笑。
改名成“姚重华”有多久,他就为了这一天努力了多久。
非议、谩骂、侮辱、罪名……姚重华通通不在乎,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神啊……我做到了。”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到了姚重华的手臂上。
姚重华生母是一个普通的宫廷乐队舞蹈演员;赵后长子早夭,后来一直无所出,于是干脆赐死了那名嫔妃,成了姚重华的母后。
几年后,赵后再次怀胎,再看姚重华,自然觉得这小孩怎么瞧都一身反骨。
于是,他被人丢进了池塘。
皇宫内部,一直有能见到光明神的传说。他们说光明神喜欢温和善良又纯粹的灵魂。
姚重华想,也许这个传闻也不尽然。
因为,那一年,他在很深很深的水里,恍惚间,见到了一条金色的龙。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了。
负尽天下人,不曾辜负你深恩。
……
他的泪水如珠子般坠落。
姚重华平复了一下心情,手颤抖的都快使不上力,终于慢慢推开了棺盖。
棺椁里躺着一个人。
长发比周围的金子更为夺目,一张脸因为久不见天日,显得格外苍白。
在棺盖推开的瞬间,这具身体身上覆盖着刺绣蜀锦迅速氧化,落下一地灰尘。
棺木里的人,睫毛在此时微微颤动,似乎就要醒来。
*
墓穴的另一边,倚艳笙紧紧抱着宋少羽,脚步却有些踉跄。
宋少羽的躯体,保存的很好,和当初死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但此时距离宋少羽的祭日,已经二十有七年矣。
看得出来,倚艳笙这些年保管的很是用心。
这具身体实在过于虚弱,短短一截路程下来,倚艳笙的脸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或者说,身为“奥古斯都”的一部分,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宿命。
于是,倚艳笙低下头,把怀里的人慢慢放在了地上。
这里是皇宫几千米深的地下,素来空旷无比,是倚艳笙看腻了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