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徐禾还捡了只虫子回去,放在一个纸做的笼子里。
昆虫的翅膀是透明的,扑打在空中,仿佛有星辉疏疏落下,流光溢彩。
在这个误打误撞遇见的,惊蛰的夜晚,他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这只虫子了。
“苏佩玉到底是去见谁啊。”
徐禾用棍子逗弄着虫子,坐在桌前,撑着下巴,自言自语。
只能确定是个中年男人,但到底是谁,他还没看清就被步惊澜拽下山坡了。至于是不是偷情,那就更不清楚。不过在古代,一个女人半夜幽会一个男人,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徐禾没有八卦的欲望,长公主也教过他很多次,不能在背后嚼人舌根。
想了很久,徐禾决定,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等有机会,再把这事跟长公主说一下。
四月份国书院的小测来临前,殿试的结果先出了。
新科状元,果不其然,是早就盛名一时的季行之。
琼林设宴,文人荟萃,这股喜气也造福了国书院的学子。
太傅们专门在书院外的园林内办了个诗词会,让他们自己折腾,也算放了个小假。
众人铺席,摆着瓜果糕点,沿假山错落里的一条小溪边缘坐下。效仿着古人,玩一把流觞曲水。
酒杯置谁家,那人便要依据上个人提出的关键字,赋诗一首。若是做不出,当自罚三杯。
徐禾是迫不得已参加的,他找了个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
盘着腿,拿着笔和纸继续完善他的车——他把它称为,“陆地上的泰坦尼克”。
极尽奢华,厕所、棋牌室、茶厅、换装间、洗漱台。把自己代入它的主人,凡能想到的先全部画上,一张小小的纸被分割得很开,画的密密麻麻。
没有什么要在继续补充的后,徐禾咬着笔,借着阳光,认真端详他创造出来的这辆世纪豪华大车。
最后,生无可恋叹口气。
这车要是真造出来,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只是注定不可能。
光是驱动车的能源问题就要想半天,毕竟这么庞大的东西,人力马力都不可能。
而用电力驱动的工程实在太大。
蒸汽朋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但他现在太小了,长公主不会同意他搞这些东西的。
“太痛苦了……”徐禾把脸塞进图纸里,闷闷地发出声。
太痛苦了,辛辛苦苦设计了那么久——却、做、不、出、来!太痛苦了!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埋头在纸里,突然被旁边的人推他一把。
“快快快,徐禾,到你了!”
徐禾把纸放下,露出一张迷茫的脸,然后在右边那个陌生男孩的催促下。
低头,发现酒樽居然停在了他面前。
这么衰?!!
他张嘴,咬着的笔都掉到了地上。
清溪波光粼粼,从树的叶缝里落下的光斑,一闪一闪在假山的倒影。四足金樽上,还用绳系着一个小纸卷。
他打开纸卷,纸卷最上方是上一人急兴默下的诗。
最下方,留下的关键字,春日。
前方有人取笑,“你就别浪费时间了,喝酒吧。”
你叫我喝酒我就喝酒。
徐禾心情不好,冷笑了一下,撕下一页纸,捡起草地上的笔,“我要是写出来了,你喝十杯如何?”
那人语噎,不想跟徐禾赌,又看不惯他这样子,嚷道,“你话那么多干嘛,能写就快写啊。”
徐禾翻了个白眼,快速在脑中搜索春日的关键词,第一首出现的便是朱熹的胜日寻芳泗水滨,不过这个实在太有名,他不是很敢抄,一不小心火了,他被冠上神童之名,找谁哭去。
接着,徐禾看到了下一首,春日宴,呃,他上辈子没听过,就它了。
于是徐禾就抄了这一首。
在纸上,又出于怨恨,留下一个关键词,车。
众人起哄,“你写了倒是念出来啊。”
徐禾扯道,“念出来怕打击到你们。”
众人齐嘘,“不害躁。”
树上鸟雀啁啾暖风徐徐,而溪水清寒酒樽重新置入水中,东漂西流,最后卡在一处岩石口。
众人顺着视线望过去,下一个人,是步惊澜。
步惊澜本就兴致缺缺,靠着一处假山,目光凝视着远方。
突然经人提醒,微愣,转过身来。
他旁边的人还坏心眼道:“步兄,快打开,让我们欣赏欣赏传说中能打击到我们的大作!”
步惊澜抬眸,看了徐禾这边一眼。
徐禾这时还什么都没意识到,无所谓。
随便看,反正他才华过人。
修长苍白的手从水里捞起金樽,打开上面的纸。
步惊澜只是扫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直阴郁的心情被驱散。
这个表弟,蠢到连抄都不会抄么?
这明显就是女子所做的诗。
而且……如此暧昧。
他在山岩草木里笑,黑的发,红的衣,诡艳烂漫。
隔着水波望过来的一眼,意味深长。
徐禾,“……”有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