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满大街的土高炉,姜萱兴奋地奔到矿区。
“郑西洲!”
“怎么才来?”
男人扔掉肩上的麻袋,和旁边的工友说了一声,拉着姜萱从仓库出来。
姜萱拿出离职证明,“我把邮电局的临时工辞了,主任说明年开春统一招工,我也能报名考试……”
“别惦记邮局了,”郑西洲捏捏她后颈,“你在矿区定下来,明年也能转正!”
“真的能转正吗?”姜萱担忧,“大家都说矿区的福利好,工作岗位有一堆人抢着争呢。”
“怕什么?有我给你争,你别管这些,乖乖工作就行了。”
姜萱乐得嗯嗯点头,摆明了全听他安排,亦步亦趋跟着人,上三楼,进了厂委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十几张木桌两两合并,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学习文件,还有两个呼啦啦吹着风的电风扇。
人很少,只有一个年纪大的老头儿,端着搪瓷缸,摇头晃脑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京剧片段,嘴里也跟着哼小曲,别提多悠哉了。
“俞老头,我带人来了。”郑西洲咳咳。
对方回过神,慢半拍的关掉收音机,看清楚是郑西洲,顿时骂道:“没大没小的。找我干什么?今天没空打牌。”
郑西洲介绍:“我媳妇儿,姜萱,高中毕业的。”
“俞矿长,您好,我是姜萱!”
前两天姜萱还见过他呢,结婚酒席上,两人挨桌敬茶,这个老头和其他矿长坐在一桌上,说话相当逗趣。
老头儿瞅着姜萱的模样,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确定来矿区了?”
“是。”姜萱害羞。
“这里也是临时工,工资挺低的。”
“没事,”姜萱说,“我就是想跟着他一块上下班,方便点。”
俞老头啧啧两声。
郑西洲催促:“我忙着呢,俞老头,你快点把工作手续办好,我领着人去矿山。”
“没看见人都不在吗?怎么办手续?”
姜萱咂舌,估计大家全都跑去矿山帮忙了。
俞老头摆摆手,“去找工会的王海洋,让他给你们办手续,就开两张证明条子的事儿,交到楼下办公室,再填表登记一下。”
姜萱疑惑:“那我的工位在哪——”
话还没说完,郑西洲捂住她的嘴,“老头儿,我去办手续啊。”
“去吧去吧。”
从办公室出来,姜萱狠狠咬了他一口,“我还没问完话呢。”
“急什么?办完了手续再问。”
姜萱不服气,脸颊微鼓,跟着郑西洲楼上楼下的跑,开了证明条子,又去办公室填表。
最后登记户口信息。
“临时工啊,”办事人员唰唰落笔,“城镇户口是吧?粮食关系转不转?转到矿区能在食堂吃饭。”
郑西洲想也不想:“不转。”
“行,把这些表格拿好了,里面有一张工资单,交到财务室。”
姜萱全程迷迷糊糊,抱着一沓文件出来,单独拎出自己的工资单,依旧是非常熟悉的数字——十八块。
这年头同工同酬,比如说,同样是一级工,国棉厂的纺织小女工和矿区的办事人员,都是领一样的工资。
区别无非就是工种不同,劳累的程度不一样,还有单位平时发放的福利多少。
都说矿区的福利待遇是出了名的,肥皂洗衣粉毛巾块且不说,每个月还会发放稀有票券,自行车票缝纫机票靠抽签,谁抽到算谁的,全看个人运气。
至于布票奶粉票这些,都是按需轮流发放,具体该发给谁,那就要开会仔细掰扯了。
姜萱对别的不感兴趣,唯独对奶粉票有兴趣。
二妮儿想要买婴儿奶粉呢。
姜萱初来乍到,暂时顾不上打听奶粉票的事情,急匆匆把工资单交到了财务室。
很不巧,财务室也只有一个人坐班。
姜萱震声:“同志,我是新来的临时工——”
话音未落,女生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柳叶眉,鹅蛋脸,圆眼睛,模样极其眼熟,唯独发型变了样。
两根麻花辫不翼而飞,变成烫了波浪卷的时髦造型。
“姜萱!”苏圆圆惊喜地蹦了起来。
姜萱举起工资单,默默挡住了眼睛。
郑西洲也认出了人,“苏圆圆同志,你在哪里烫了这一头卷毛的?”
“什么卷毛?这是上海最时髦的发型!花了我两块钱呢。”
那也挺丑的。
姜萱忍着笑,把工资单交给她,“先帮我把工资登记了,待会再和你说话。”
看清工资单上的名字,苏圆圆惊喜,“你来矿区工作了?”
“对,今天是上班第一天。”
“太好了!以后我们一起上班啊。”苏圆圆高兴。
两人许久没见面,一个刚从上海出差回来,一个迫切地想打听上海情况,恨不得说个三天三夜。
郑西洲打断了两次,两次都被姜萱一巴掌堵住了嘴。
“上海的百乐门开着吗?有没有歌舞厅?”姜萱兴奋。
“早就关门啦,改装成电影院了,红都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