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大事不好了!”威远侯府的侯夫人沈王氏刚从荣华堂给老侯爷和老太太请安回来, 服侍两位老人家用了早饭,自己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她平日里最是注重侯门规矩, 绝不允许府上的奴才出现慌张无措的失礼行为, 因此这时见到这名负责洒扫院子的小丫鬟风风火火地往里间闯, 一张脸瞬时就拉了下来。
“侯府的规矩呢?”手里的远山青翠茶盏往黄花梨木桌子上随意一搁,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当家主母的威仪散发地淋漓尽致。
“夫……夫人……”侯爷怒气冲冲来了后院……
小丫鬟心中着实委屈,她在侯府伺候了两三年,第一次见到怒容毕露的侯爷, 整个人吓得不轻。
然而,她自诩是个忠仆,心里惦记着自家夫人,这才着急忙慌地跑来通风报信,连口气都没喘匀。
“夫人真是好大的规矩!”威远侯这时疾步而来, 冷言冷语道。
“老爷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火气?”沈王氏立刻起身相迎,给心腹丫鬟春桃使了个眼色:把这没规矩的小丫头带下去。
春桃得令, 在没惊扰主子谈话的情况下,悄悄把人领走了。
“呵!我且问你, 嘉和三年,你究竟生了几个孩子?”威远侯懒得与她虚与委蛇,连厅中的下人都未屏退,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他的家丑已经满朝皆知了,估计不消半天工夫, 整个宁京城的人都会津津乐道,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又何惧多几个府上的下人呢!
沈王氏听闻此话,第一反应就是羞得满脸通红,这青天白日的,怎就说起了生孩子的事情,厅里还有不少下人在呢!
第二反应才是,嘉和三年正是自己“生”秋儿的那年。是了,十五个春秋悄然而过,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经全然忘记了那个被她抛弃的女婴,一心认定沈静秋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些年里,她在威远侯府的地位日渐稳固。如今,她是有着朝廷亲封一品诰命的侯夫人,有个对她一心一意、人人羡慕的好夫君,有三个勤奋上进、人人夸赞的好儿子,还有一个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贴心女儿。
整个宁京城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夫人太太嫉妒她嫉妒地眼红,咬坏了多少银牙,撕碎了多少帕子。
许是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让她的大脑迟钝了许多,第三.反应才理解了威远侯整句话的意思——嘉和三年、生几个孩子?
不知夫君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但当家主母的惯性思维提醒她,讨论这种话题应该屏退左右,于是,从容不迫道:“夏李,你们退下。”
“哼!”威远侯对她这种自欺欺人的架势充满了不屑,死到临头还想好看。
“侯爷可是在外面听别人胡说了什么,怎会突然问起这种事来?咱们夫妻二十几载,一向恩爱不疑,定是旁人眼红咱们,才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侯夫人的策略不错,不管出了什么事,先讲远近亲疏,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哪有放着枕边人不信,反而相信外人的道理。
只可惜,她此次遇到的外人是前任和现任两任国师大人,以他们二人的超然地位,根本不屑于跟你威远侯府沾亲带故,搞什么栽赃嫁祸。更别说威远侯本人亲眼见到了“铁证”。
“你既然不想承认,那就由本侯爷来说吧!”威远侯凉凉一笑,阴阳怪气道,“今日早朝,清辰大师辞去了国师之位,由他的徒弟明昱大师继任。”
他一边说,一边只觉得心在滴血:“你可知这明昱大师是何许人也?”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得知新任国师是谁……”沈王氏平生第一次被夫君用这样的眼神看待,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演越烈。
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威远侯忍不住恶意丛生,只见他面带笑容,轻声漫语道:“你怎会不知道呢?新任国师可是你在嘉和三年生的那个女儿啊!那个被你听信谗言佞语亲手丢弃的女儿啊!那个左眼角与我有着同样红色泪痣的女儿啊!”
说着说着,他竟仰天大笑起来,悲愤到泪流满面,胸腔里充满了痛楚与恨意。
他的亲生女儿,出生后他还未得一见,就被这个毒妇丢到了殊林坡;他的亲生女儿,他还未来得及给予半分关心与爱护,就与自己断了亲缘;他的亲生女儿,明明与他有着至亲的血脉,继承了他全部的相貌,却与他形同陌路……
他心中怎能不痛?他太痛了,痛彻心扉!
威远侯此人确实没有什么文韬武略、将相之才,充其量是个守成之人。他出身富贵,对金钱权势却不热衷,甚至为人有些天真。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心中喜欢,就硬是违背父母意愿,执意娶了八品京官的女儿做世子夫人。
他是真心心疼孩子,为骨肉分离、至亲生疏至此而感到难过。
一旁的沈王氏早在他说完第一句话时就彻底懵了,她的女儿?新任国师?被她丢了?国师是什么身份?国师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呢?她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还是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丈夫带回来的这则消息,待她回过神时,下意识就想否认,可是再看威远侯那副涕泪交加、悲痛欲绝、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