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进来了, 身上穿着立领盘扣磁青薄绸旗袍,梳着爱司头,耳坠上悬了一对儿珍珠耳环, 手上戴着一对儿玉镯, 浑然民国电影中的风情女郎。
她身后跟着一位仆人,端着茶壶和两碗面条。沈夫人笑笑:“姑父叫都督留下吃饭了,想着你们也还没有吃, 叫厨房做了两碗香菇鸡丝面,垫一垫。”
冯秘书长站起来, 很是紧张, 说话也磕磕绊绊:“夫人,夫人,我们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倒是麻烦您了。”
这幅局促的模样,浑然不像平时进退有据的冯秘书长, 陈殊站着, 偏过头去瞧他, 一脸玩味儿。
沈夫人笑笑,吩咐:“江妈, 把面放下吧!”似乎才瞧见陈殊, 问:“这位姑娘是?”
陈殊此刻比上次见面,倒是坦然许多:“夫人, 我是廖公的秘书陈殊!”陈殊自然不会去提上次的事情
这位沈夫人喔了一声, 坐到一边:“你们也坐!”
冯秘书长坐立不安, 好在沈夫人只是问了问廖公的日常起居,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每日工作多少个小时,咳嗽好些了没有,腰病有没有缓解……
冯秘书长一一详细回答,也是往好的方面说。
问完了,沈夫人站起来:“你们吃,我在这儿,你们反倒不自在。”
沈夫人出了门,走了一段距离,她身边的那位老仆人道:“夫人,看来是您多心了。”
沈夫人点点头:“这个倒是多心了,那旁的呢?上个星期都督见的那个女记者呢?”又叹气:“要是能有个一男半女就好了……”
那老仆宽慰她:“小姐还年轻,才二十岁,不着急。”
沈夫人一派愁容,摇头叹气:“我娘在我这个年纪,都生了我大哥、二哥了。”
江妈又说:“小姐放宽心,都督对于子嗣并不急,再说了,革命军不兴纳妾的。”
沈夫人不以为然:“明面儿上当然不许纳妾,可是偷偷养在外头,谁又知道呢?”
江妈知道夫人又钻牛角尖,盖因娘家太太总说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来说教,弄得小姐一个读过洋学堂的,竟然整天都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上头。
陈殊中午饭就没吃,见了热腾腾的鸡丝面,大快朵颐起来。那碗又小,陈殊夹了两、三筷子就没了,连带着半碗汤都喝了干净。
见陈殊这样,冯秘书长笑:“别吃撑了,晚上还有得吃呢?”
陈殊再问,冯秘书长就一脸神秘,不肯说了。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廖公出来了,冯琦和陈殊赶紧跟上。冯琦问廖公:“廖公,现在还去吗?”
廖公瞧了瞧手表:“虽然迟了一点,但去总是要去的,去得迟总比不去要好。”
又问:“贺礼带上了吗?”
冯秘书长回:“从早上就放车里呢!”
听起来似乎是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典礼来着,但是廖公没叫陈殊回去,陈殊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口。
车子开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金门大酒店。门口站着几位穿着大褂,长衫的生意人,见了廖公的车,忙上前:“廖公,久候了!”
廖公笑呵呵,拉手道:“老哥哥,来迟了,来迟了。我罚酒三杯,如何?”
今天的金门大酒店已经被人包了,整个一楼大厅都清场了,墙角都摆满了鲜花,桌子上像现代自助餐一般摆满的瓜果、海鲜、炒菜、蛋糕、甜点、牛排,一旁还有大师傅现场片烤鸭,可谓是中西合璧。
冯琦和陈殊跟在廖公的身后,一位头发全白的老翁走上前:“俊波,知道你吃不惯这些菜,屋里桌上给你备了一桌淮扬菜,清淡。”
廖公笑笑:“好好!”又吩咐冯琦、陈殊:“你们两就在外边吧,不用跟进去了。”
陈殊乐得如此,一面又有人来招呼他们两,冯琦摆手:“我们自己动手,更有趣,你们忙去吧!”
冯琦是个老饕,指点陈殊:“这是从北京全聚德请来的大师傅,用果木炭火烤制,又以明火最佳,烤出来一股子清香。”
见桌上摆着螃蟹,陈殊:“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螃蟹?”
冯琦道:“这是养的,去年螃蟹肥了之后,从太湖里捞出,养在池子里,日日用新鲜鸡蛋黄养,才能在这个时节吃到呢!”
大厅里男男女女众多,还有不少洋人。陈殊开始尚且没有注意,夹了些螃蟹坐到一边吃了起来。
冯琦端了杯酒,走过来,笑:“你这吃螃蟹的手法倒熟练,不像是从国外回来的。”
陈殊自己凭空从天上掉下里,只好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经历。不过,好在陈殊对这些疑问早有准备:“在国外,家里也是秋天常常吃螃蟹,元宵吃汤圆的。而且那些洋人根本就不会吃螃蟹,这螃蟹的价钱就十分便宜,又经济又美味儿,倒是常吃的。”
且说这头,陈殊要合作肥皂厂的那位杜公子,派了人跟着陈殊。
那小厮一路上紧跟,见陈殊回了家,第二日的确是去了革命军政府办公楼的。
杜均听了,实在怕又上当受一次骗:“你再去军政府门口蹲着,看她什么时候出来。”
小厮不敢蹲在门口,只好去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