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子钰与陆子安这两个小的被顾凌霄免了请安之后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她们都怕再也见不到娘亲,也怕被告知可以见到娘亲之后见到的是醒不过来的娘亲。更怕自己这么一想, 什么坏事都成了真。
于是姐弟两个蔫巴巴地从了命, 不再去顾凌霄的院子里打转, 成天吃不好睡不香。
冬日日头短, 京城里又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往日里各家夫人太太、公子小姐总会拿些琴棋书画的由头来开宴会,这会儿却是除了寿宴没几家做东道主的。而平时事儿最多的酸腐文人们也都偃旗息鼓,京城里竟是整整一个半月都无赛诗会。
像陆子钰和陆子安这样的小姐弟,在内宅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两人常常是睁了眼, 用过早饭, 很快便被告知可以用午膳了。用过午膳稍稍休息一会儿, 睡个午觉, 就被告知可以用晚膳了。晚膳之后就又是休息睡觉, 这样一天的时光便过去了。
姐弟两个这下也不生对方的气了,谁让除了对方, 她们就没别的知心人能说话了呢?
“钰姐儿, 我……我有话想与你说。”
陆子安性格没姐姐那么刚强, 经过了这些天与姐姐的相依为命, 心中早已对姐姐有了歉意。只是他也清楚自己姐姐那蹬鼻子上脸的个性,生怕自己真道了歉, 回头姐姐就拿自己的道歉来说事,便硬生生把“对不起”这三个字咽下了。
“那你说呀。”
陆子钰没有弟弟那么多心思,她把手中的书一放,就转向弟弟,盯着弟弟的脸看。
“我、嗯, 其实也没什么。”
不敢对上姐姐的视线,陆子安垂着眼睛,恰好看见自己粉白裙摆上沾了一点污渍。
这些天顾凌霄非但没允许两个孩子把衣服换回来,甚至还吩咐下去,让两个孩子相互学习平时她们在学的东西,且这学习的要求不能降低,每天的成果都要送去给她亲自过目。
陆子钰倒是开心极了。她最怕什么绣花打络子,一坐下来这屁.股下面就像有针在扎。陆子安的书她喜欢,即便是艰难晦涩的兵法书她也啃得津津有味。
陆子安就没那么开心了,他发现绣花这事情还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一针一线在丫鬟婆子们的手里和在自己手里,那差别就和云与泥似的。他以后再也不敢嘲笑姐姐绣花能修成一块儿斑秃了……因为他和钰姐儿,还真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我就是觉着,当女孩儿也挺辛苦的。”
陆子安老老实实地说着自己这些天的感受。
以前他总觉得女孩子真轻松呀,不必学什么君臣大义,也不必读什么圣贤君子,更不用懂那些个兵法战策。只需要绣绣花、打打络子,按照自己的兴趣来学学琴棋书画、舞蹈歌谣。天天穿着好看的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了。
“这裙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实则比我的衣服重多了。而且我都不知道裙子下边儿居然会凉飕飕的!冷气会从我两腿之间不断地涌上来。”
“还有这头发,我都不知道发式还要根据当日的衣着来变换。还得配上相应的钗子步摇。”
这些天光是为了更衣梳发,陆子安每天早上都得比过往早起上至少半个时辰。看着那些衣服饰品钗子步摇他就脑袋发胀,再看妆奁里那些胭脂油膏描眉棒更是眼前一黑。
别的不说,光是钰姐儿每日都比他少睡上半个时辰,还比他有精神体力这一点陆子安就是钦佩的。何况绣花不好绣,这络子也好打不到哪里去。女儿家行走坐卧皆有要求,裙裳虽美却是碍事极了,又加之稍不注意就容易弄脏,光是维持外表的光鲜亮丽就够让陆子安心累的。
想到这些,陆子安那说不出口的道歉自然而然地就到了嘴边。
“以往是我不好,我给钰姐儿赔罪了。”
陆子安说着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得对着陆子钰一鞠。
被陆子安这么郑重其事地道了歉,陆子钰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女子的生活不易,难道男子的生活就轻松了吗?自然不是。
陆子钰平素嫌弟弟不顶用,这个不行那个不成。等轮到她自己来做,她发现自己做得竟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超越弟弟太多。
即便她是个爱看书的,成天对着那一堆“之乎者也”也难免头疼。兵法战策听着有趣,要想学以致用却是极难。
女子学琴棋书画大多是个消遣的程度,便是一时半会儿学不好也不会遭人嘲笑。男子学琴棋书画,不但其要求高出女子甚多,就是努力你都不能把努力放在明面上。否则一准儿有人因为你努力却得不到回报而说你“天资低微”。
说起来,倒真是各有各的难处。
抿了抿嘴唇,陆子钰也站了起来,学着弟弟的模样朝着弟弟一鞠。
“我也错了……安哥儿,姐姐对不住你,明明不知道你有多辛苦,还总是嘴上欺负你。”
对上彼此的视线,两个孩子都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然后笑了。
“姐,我以前都不知道绣花和打络子那么无聊。坐在那儿对着那一堆针啊线啊的我就直犯困。以后我再也不跟着那些丫鬟婆子说你坐不住没个定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