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看着对自己的到来并无察觉, 一心扑在桌案上的陆若华, 也不忍出声打扰, 在花厅中找个位置站了很久,直到陆若华对着春风要茶水,他才抢过春风的差事,来到书房中。
“晋王表哥。”春风脚步声她向来熟悉的很,感觉到和以往不同的脚步声, 陆若华抬头一看, 不禁有些怔愣, “这么晚了, 晋王表哥怎么想起过来了?”
“这些日子忙得厉害, 也没有时间顾得上你。”晋王将手中的茶水递给陆若华后,坐在书桌一旁的椅子上,歉意道。
“看你的样子, 可是心情不好?”晋王问道。
“说来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在农事上有些受挫罢了。”她之前觉得杜华等人,是因为没有挫折,所以自傲起来。她本以为自己没有这个毛病, 如今看来她大错特错,她自从专研农事,步入官场以来,有前世的记忆为基础,再加上萧太傅和靖北侯府的保驾护航,导致她没有遇到半点挫折, 这一路走得太顺了些,所以她现在遇到困难,也会觉得一时难以接受。
“可以给我说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吗?”晋王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放得平和,语气也十分温柔,似乎在引导陆若华打开心扉。
陆若华缓缓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然后叹息道:“我一心只觉得自己改革的这些农具,能够对百姓的耕作起到巨大的作用,结果我发现是大错特错,我根本就没有从大多数百姓的实际情况去考虑,很多东西看着好,但是并不实用,或者就是百姓根本用不起。”
“纯安,你今年只有十四岁。”晋王没有说什么直接劝解的话,而是道:“我像你这个年纪,还在读书,还没有接触朝务。我想,世家的大部分男子应该在十四岁的时候和我都一样。”
“你也去过吴州学府,那里的学子哪个应该都比你大,可是他们连进士甚至举人都不是,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有位列朝堂的资格。”
“而和你一个年龄的女子呢?”晋王缓声道:“她们不是在每天扑在衣服首饰就是一心扑在自己爱慕的情郎上,最多跟着长辈学一些理家的本事,她们的心中恐怕能容得下自己的家族就顶了天了。”
“晋王表哥想要说什么?”陆若华皱眉问道。
“阿华,你比起同年龄的人已经优秀太多了。”晋王看着面前的少女,柔声劝道:“阿华,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太紧了吗?”陆若华喃喃自语道。如果她真的是十四岁,她如今的这个成就,确实有足够优秀,可是她不是十四岁。
比起晋王,她觉得她对自己的认知更为准确。
“不,我不这么觉得。”陆若华摇了摇头,道:“也许在外人看来,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可是我自己并不这么觉得,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每走的一步路都是经过仔细推敲才定下的。”
“我恰恰觉得自己今日经历的事情,才是对我的这些日子自满的警告。”
晋王听了陆若华的话,慢慢分析道:“阿华,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才十四岁,是能够犯错的年纪,你还小,青春年少,没有必要要求自己每件事情都十全十美。”
“在晋王表哥眼中,我还只有十四岁,是可以肆意飞扬,做错了事情还有家里为我担着的年纪,但是我却不这么觉得。”陆若华对于晋王的观点,并不赞同,“若我只是靖北侯府的嫡女,是纯安县主,那么我确实可以做到晋王表哥所说的那个样子。”
“但是事实却不是,我是陛下亲封的农官。”陆若华目光清明,道:“我每改革一样农具,将它们交给朝廷,然后朝廷下令各地推行这些农具,百姓信赖朝廷,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对自己大有帮助的农具,结果却是一个鸡肋,长此以往,百姓会怎么想?他们还会信赖朝廷吗?”
“所以我身为农官,就应当为百姓负责。若是改革的农具只是在试用的时候有用,而在实用的时候,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推行不下去,那我改革农具的意义何在?”陆若华反问道。
对于陆若华的这些话,晋王心中赞同。就像陆若华说得那样,当一个人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起,无论他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他就应该忘记自己的年龄,任性妄为绝对不能存在,对帝王,对百姓,对国家负责,才是一个为官者应做之事。
“是我狭隘了。”晋王叹声道:“在这点上,我不如纯安。”
“晋王表哥夸赞了,我只是觉得在其位谋其政,我处在这个官位,就应该做对得起这个官位的事,不然就是尸位素餐,和废人没有什么区别。”陆若华道。
“我最近也确实需要自省,虽然今天的事情让我心中有一些失落,但是这确实是对我的一个警告,而且这样的警告宜早不宜迟,若是来得太晚,我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误。”陆若华说到这,语气中带着庆幸。
晋王听到陆若华的话,不得不承认,面前少女的自我调节能力,以及对事情和自我的认知都比他要厉害得多。
晋王看着陆若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带有的自信和沉稳,这些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身上变得异常和谐,并散发着独特的美丽。
“那日后阿华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