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吧,都死了才好。
然而,有的事只敢在心里想,他再恨老幺有啥用,那就是个地痞无赖,软硬不吃,谁都拿他没办法,至于他妈……
唐知军更觉得憋屈了,他妈过场多,说药苦她吃不下,吃了也会吐,吐出来药就浪费了,说来说去,不就提醒他买点糖,拐弯抹角的,听得人窝火。
他敢发誓,这个月他妈跟着老幺,啥毛病都会忍着,恐怕死都不敢死,几个儿子,好像只有老幺是亲生的。
真想不明白老幺到底有啥好,就因为会偷懒会喝酒?
气了很久,最后不得不去供销社给他妈买糖,他闷着头往里走没看路,脑袋撞到个背篓,抬头看才发现是余秀菊,他扯着嘴角想打招呼,余秀菊鼻孔朝天哼了声,冷漠地走开两步远,唐知军悻悻,前几天因为石磊结婚他反对高翠华拿钱的事儿算把余秀菊得罪了,本以为那钱最后会落入自己口袋,哪晓得到头来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早知这样,高翠华拿多少钱给石磊结婚他都不会多嘴,他也郁闷啊,辛辛苦苦偷来的钱,看都没看上眼就没了,他咬咬牙,走向货架,拿了个红底粉花的水壶,让服务员再给他拿床棉被。
旁边的余秀菊抬起头来。
唐知军强颜欢笑地说,“大嫂,石磊是我侄子,他结婚做叔的咋能小气了,我送床棉被和水壶是早说好的,既然大嫂在,你挑挑款式和花色,免得我买了石磊不喜欢。”
余秀菊这才脸色好看了,挑了床大红花色的棉被,仔细检查上边的针线,态度有所缓和,“咋没看见弟妹,你自己来的?”
“嗯,妈不舒服,我来给她买药,对了大嫂,上个月妈有没有喊头疼?”
分家时他们几兄弟说好了,每个月轮流供养老人,在谁锅里谁给负责老人的全部开销,包括看病。
队上其他人家也这么来的,照理来说没啥不公平的,哪怕他妈瞒着闪腰的事去大房才嚷嚷开,他也以为吃亏的是唐知国。
谁让唐知国排在老幺后边呢。
现在来看,他也吃亏,他妈头疼的症状或许是腰痛引起的也说不准。
余秀菊拿过唐知军手里的水壶,揭开水壶盖子,耳朵贴过去听里边的声响,斜眼看着唐知军,“没啊,妈说她头疼?”
水壶的声音越清脆响亮说明保温效果越好,她连着试了几个,挑了声音最响亮的那个,把水壶给唐知军,自己接着去买糖。
唐知军有些丧气,提着水壶去柜台给钱时,发现对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他不自主挺直了脊背,脸有点发烫。
“你是桃花村生产队的唐知军?”
唐知军点头,心头升起不好的感觉。
中年妇女干脆利落地拉开抽屉,拿出个黄色封皮的小本子来,唐知军额头突突跳了两下,心情烦躁得想骂人。
“你们两兄弟挺像的,酒鬼和我描述你的长相我还怕认不出来呢,他在这边赊了几块钱的账,报的你的名字。”
旁边的余秀菊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老幺和唐知军关系不错,去年到处赊账坑几个兄弟,但从没哪次和唐知军有关,她以为老幺赊账分人呢,讨厌谁就坑谁。
原来不是啊,几个哥哥,一碗水端平了的。瞬间,心里那点不平衡烟消云散,她反过来宽慰唐知军,“老幺混账惯了,你做哥哥的不给他擦屁股怎么办嘛,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公安抓走坐牢啊。”
唐知军:“……”去年要账的上门谁撕心裂肺要去县里喊公安抓老幺去坐牢的?真的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郁闷。
这次的钱有点多,唐知军带的钱不够,中年妇女道,“能给多少给多少,其他的下回赶集补上,酒鬼赊账我是不想赊的,看他儿子跟着,不好不给他面子。”
身为人母,她能大义凛然的拒绝酒鬼,但没法拒绝那3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况且酒鬼赊账不是为自己,是希望改善3个孩子的生活,“我看酒鬼醒事多了,你们做兄弟的多帮扶他,没事打他孩子干啥,你说说你,你不打他孩子他能赊账?”
唐知军:“……”妈的,借他的名义赊账不说,还到处说自己坏话,唐知军简直有嘴说不清,掏出所有的钱拍在柜台上,怒冲冲就走了,中年妇女边数钱边碎碎念,“拽个啥劲啊,就你这脾气还不如酒鬼呢,酒鬼从不像你发脾气。”
走出去几步远的唐知军差点被自己绊倒,他妈的,他咋就摊上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的兄弟的,他要和唐知综断绝关系。
他憋着满肚子火回村要找唐知综算账,刚进村呢,就听队上的人说他妈快不行了,他愣了下,拔腿就往家跑。
院里清风雅静的,周凤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美丽和美云乖巧地坐在她身侧也昏昏欲睡,他屏住呼吸上前,不自觉压着声音问,“媳妇,妈没了?”
是不是太安静了些,他朝高翠华住的房间走了两步,低头问周凤,“大哥他们没来?”不应该啊。
他慢慢踏进屋,床上的高翠华双目紧闭,皱纹横生的脸上面无表情,他憋着气过去,手探到高翠华鼻尖,热热的呼吸还在,他不知自己该惋惜还是该高兴,缓缓退出屋,朝周凤说,“妈不是好好的吗?